渊真白直直地看向季信的脸，像那晚在盥洗室撞见的时候一样，表情认真又不移。
季信被他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能局促地走上前打招呼：“那天谢谢你给我指路。”
于是渊真白就从沙发上站起来，再垂目看向沙发。
季信还有点不明所以，突然伊藤泷猛地一推，他直接整个人摔进了沙发里，下巴磕得一声闷响。
伊藤泷高兴地都快跳起来的，“他在请你坐！他竟然请你坐！”
季信从沙发里拔起自己有点变形的脖子，咬着牙敢怒不言：“谢谢。”
伊藤泷心情十分地好，他挽起袖子：“晚上吃点什么？我最拿手的牛肉火锅怎么样？”
渊真白皱眉侧过头，胸前的领口敞着，灰色的薄毯胡乱盖在肩膀上。乱糟糟的头发遮住半张脸，卷卷的。
像只小狗。季信想。
从酒店出来的时候跟顾泽打了招呼，让他在酒店等着自己吃个午饭就回去，不想现在都磨蹭到了下午，伊藤泷到超市买菜现在都还没回来。
季信拘谨地坐在沙发上，观察着房间里的装潢。公寓不是特别大，外面有个露天的观景阳台，是用落地玻璃窗隔开的，没有植物也没有树，空落落的一片。
季信注意到书架，上面散乱地搁置着一些涂鸦画和许多看不懂的字的册子。
“演唱会很成功，恭喜你。”他想着总要先客套一点。
渊真白赤着脚，站在落地窗前，在看雪。“我不喜欢演唱会。”他淡漠地说。
季信愣了一下，最寻常的客套变成了最尴尬的。这应该就是传说中拍马屁拍在了马蹄上。
他其实并不是很明白伊藤泷为什么会找自己来，但为什么又来了连自己都莫名地开始疑惑。
“他好像从来没有对一个陌生人上心过。”伊藤泷在酒店里对他说的话萦绕在耳边，“请你一定要再去看看他！”
渊真白说：“但是我很喜欢那首歌。”
知道他指的是在演唱会点的那一首。
“其实我也只听过那一首。”季信无措地挠挠头，“我们之前见过吗？”
渊真白又看向他。“嗯。”
这是季信没想到的，他确实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明星。如果要提接近日本人最近的一次，还是在学校的外语角，那次是被顾泽拉着自己去练口语。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白雪如棉花般飘落，层层叠叠地盖在阳台外的栏杆上像一面围墙。
房间里开着暖气，但渊真白还是咳了一声。
季信低头注意到他赤裸的脚，强大的中国观念和基因立马作祟，“你是生病了吗？”他以为他可能只是着凉了。
但渊真白眉心微微蹙起来，没再说话转身进了房间。
直到门被关上，季信才知道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我回来啦！小白真！”伊藤泷提着超市的购物袋，兴高采烈地把门踢了回去，
季信战战兢兢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看向玄关外的伊藤泷，“我好像让他不高兴了。”
“咦？”伊藤泷微讶地朝卧室的房间看了一眼，然后大方地挥手，“别在意，他总是不怎么高兴的。一会儿饿了自己闻着味儿就出来了。”
季信帮他接过袋子，面色有些愁容，叹了一口气，“我只不过是问了一句他是不是生病了而已。”毕竟他在地上走路都不穿鞋，他甚至都不穿袜子。
这时从卧室的门里传来巨大的音浪声，虽然有隔音材料的阻隔但在客厅还是能够听得很清楚，是电子器械和音响的啸叫。
伊藤泷跟季信相视一眼，然后他笑了一下，“好像是有点不高兴，但没事很快就好了。”
季信犹豫着，“不然我可以先回去。”
伊藤泷赶紧把他往厨房里推：“你走了谁帮我做饭啊，你放心吧他可听我的话了，一会儿准出来吃饭。”
季信鄙夷地看着他，对这个说法不敢苟同。
果然直到两人饭都要吃完了，渊真白还是没从里房间出来，音浪的啸叫声此起彼伏，在整个公寓里回荡。伊藤泷站在卧室外门都要敲烂了却得不到里面一点点回应。
“好！是你逼我的！你等着！”伊藤泷气急败坏，拿出手机开始打字。
“你在干什么？”季信凑过去问。
伊藤泷咬牙切齿，一边打字一边回，“我把媒体和粉丝都叫来了。”
季信大惊：“你把媒体和粉丝叫来了！？”
伊藤泷重重地按下发送键，抬脚猛地一踹渊真白卧室的门，抱怨道：“他每次一不高兴就要拉着整栋楼的人撒火，一会儿等媒体和粉丝把整栋楼围起来了他就消停了。”
季信很不解，这是什么操作？其他明星的经纪人都巴不得媒体找不到艺人的把柄，伊藤泷却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渊真白在发脾气。
“因为他讨厌别人观察他，如果他创作的时候周围有人他都会很郁闷。”
季信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那…那他不会更生气吗？”
伊藤泷信誓旦旦：“你放心，我每次都用这招，百试百灵。”
“……”季信现在更觉得不靠谱了。
果然，伊藤泷的消息发了不到一个小时，楼底下已经乌泱泱地被各类报社媒体的面包车和粉丝围堵得水泄不通，还有人扛着摄像机对大楼一顿拍。
伊藤泷拿着手机，重新回到卧室门口，斗鸡似的梗着脖子朝着里面念头条新闻。
“臭小子，你听见了吗！现在楼下全是人！你弹！你接着弹！马上他们就能顺着声音找上来！”
一瞬间，音浪声戛然而止。
伊藤泷骄傲地抬起了下巴，“你看，我就说有用吧。”
季信汗颜：“但他应该也不会出来了吧。”
伊藤泷点头：“办法虽然粗暴了点，但至少不会把警察招来了。”
季信觉得自己呆不下去了：“那个，饭也吃了，我想我该回去了，我朋友还在酒店等我。”
伊藤泷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你…今天可能不能走了。”
“为什么？?”
伊藤泷窘迫地笑了一下：“我刚才…忘了你还在这儿，现在楼下全是媒体，你一出去明天就该是你上新闻了。”
“什么！？”季信难以置信。
他打着哈哈：“可能你住的酒店也会被跟踪和曝光。”
“……”
“名字和身份信息可能也……”
季信扶额，连连摆手，“别说了别说了，我知道了，你是想让我今天住这儿是吧！”
伊藤泷马上换了一张笑脸：“你放心！公寓里我之前预留了一个房间以备我过来的时候住。而且真白晚上很安静的，他不会打扰到你！”
季信心累地看着他，“…我怀疑你是故意的。”
“真的很抱歉！我确实是太生气了，忘了你还在这儿，为了真白的名声和你的个人信息安全委屈你将就一下，拜托拜托！”说完他双手合十，深深鞠了一躬。
虽然很无奈，但无法否认他说的是对的。出国旅游一趟要是真的上了娱乐新闻，那才是不好收场了。
“我住房间那你住哪儿？”
眼看季信勉强答应下来，他立马又换了一副嘴脸：“我这个经纪人当然是要去处理这种紧急事件了！你放心住吧，我一会儿就走！”
季信现在深深地有一种入了套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