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雀兴凰落,潜龙少年

  举头便可观望的宇宙,亿万星河如萍浮游,生灭并生,亘古如一,那夜空中最暗淡的星辰,或许连神邸也不知存在多久,相隔多远。

  无尽岁月以来,具有洞察宇宙本质之智慧的生灵一直在探寻星河的尽头,却一直未有结果。但他们所发现的世界,都遵循着一种相同的法则,这个世界被称为真武大宇宙。

  澜沧大陆,其广无极,东方地界的一片被万丈山峰与无边大海隔开的疆土之上,星罗棋布着上百个大大小小的国家,万年来这片与外界隔绝的土地战争不断,一个个国度的覆灭与新立,就像那田野上的麦子,冬枯春荣的野草,是一种再平凡不过的事情。

  然而数千年来,无论哪个皇朝的倾倒,都不会如栖凰国的崩塌这般惊天动地,这个占据了百国十分之一疆土的北方国度,如一只存世了数千年的仙凰,在与另一个庞然大物星雀国经历了长达十年的战争之后,终于在一个黄昏结束了动荡,走向灭亡。

  仅仅在接下来的五日,消息便传遍了百国大半疆土,上至国君王臣,下至黎明百姓,无人不知这件足以成为史书上浓重一笔的大事件。

  第七日,这则消息才传入了南方潜龙城中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年的耳里。

  “唉,想必你也都听说了吧,北方的那个泱泱大国,栖凰国它到底还是让我们星雀国的女皇给打下了,算来虽说也有十年了,但也太快了些。”一位粗布麻衣的而立男子手拿馒头,对桌子对面的老头叹了口气道。

  此时恰好经过两人,一袭白衣、背着木箱的林皓辰步伐一顿,侧耳倾听。

  “是啊,今日才得知。这可算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啊,咱们这位女皇真可谓千古一帝,不但是女儿身,还能把栖凰这个远在北方的古国灭掉,真是天人之姿!”

  粗布麻衣的男子对坐一胡须花白的老头枯臂对天,摇晃着身子道。

  “呵,打起仗来厉害有何用,我们的女皇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不如多为我们这些平民想想,千古一帝?倒不如栖凰国的那位皇帝,听说也是个女皇,虽说可能死了,但她在位的时间内,国泰民安,朝政清明,那才是为人君的典范。”

  “你们俩快别再说这些了,传到官兵的耳朵里,不得叫你们脑袋搬家!”小店老板面色恐惧地警醒了一句,顿时令得而立男子与老人闭口不言。

  将一切收入耳中的林皓辰,眸子里充斥着惊讶之色,口中低语:“终于还是败了么,希望她能平安无事吧。”

  林皓辰再次抬头,看了看喧闹街市上来往的行人,忽而忘了原本的目的,骤然间,他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身为何人的错觉。

  他并非是在这潜龙城中自幼长大的人,他来自哪里,自己都不知道。他只记得二十年前被一个陌生的男子带到了宇文府的家主面前,此前的事情,毫无记忆。

  但林皓辰知道,自己是特殊的,因为二十年前的他,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看起来只是增长了三岁。连当初只有五六岁的宇文家族三小姐,都已然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说起来,除了时光在脸上走得异常缓慢之外,他似乎一无是处。

  恍惚良久,林皓辰终于缓过神来,自语道:“对了,我是要去行医救人的。”

  背负药箱,手拿布袋的林皓辰有些心不在焉地走在每天都要经过的街道上,忽而身后烟尘漫天,地面隆隆而动。

  霎时之间,街路上一阵荒乱,民众急忙躲避开,让出一条宽敞大道。

  林皓辰朝一侧走了几步,不紧不慢,一人驾马车奔腾而过,险些擦中他的肩膀。

  若在往日,驱马不长眼的官兵定会怒骂走路不长眼,然而此刻那车上之人一句话也没有,甚至不看林皓辰一眼。

  “赶往大牢方向,又移来了什么犯人么?”林皓辰自语,那马车上的篷子笼着一挂黑布,往常都是重要的犯人,这样的场面,常年生活在潜龙城他早已在见过很多次。

  林皓辰加快步子走到了一间毫不起眼的店铺前,门外早早有人排队等候。

  “林大夫,早啊!”

  “林大夫早!”

  ......

  数十人的队伍,每一个都对林皓辰热情地打着招呼,而林皓辰也如往日一般,微笑着一一回应。

  他取出袖中钥匙打开了这个独属他的医铺,而后摆出医疗用具,收心坐下。

  林皓辰轻吐了一口气,便开始替病人把脉诊断,他的医术并不算十分高明,但是来到医铺里求医的病人却是最多的,只因这里的价钱最是便宜,遇见家境贫苦的人,这位人们眼中为人极好的林大夫甚至无偿医治。

  医病,救人,林皓辰原以为又将度过这平凡而又充实的一天,但是伴随着几声粗鲁呵斥的带刀武士的出现,他的心便疑惑与沉重了些。

  “一群病东西,都给老子滚开!”

  为首一个身穿黑色便服的虬髯大汉一脚踢开一个挡路的病人,在医铺里环视了一周,继而面色不善地来到皱眉不语的林皓辰面前,打量了几眼,随即点了点头。

  “你,带上医人的东西,跟我们走一趟。”

  “你们是谁,凭什么听你的?”林皓辰如若未闻,自顾自地替座旁病人把脉。

  虬髯大汉抽出闪亮长刀,随即架到那名病人的脖子上,厉声道:“你要是不走,老子立刻叫他人头落地!”

  对后边两个同样装束的带刀男人挥手道:“带走!”

  林皓辰无奈,只得忍气吞声地收拾好医具。

  见少年准备妥当,虬髯大汉对后边两个同样装束的带刀男人挥手道:“带走!”

  两个面无表情的不速之客二话不说,便一人抓住一只手臂将林天辰按到了地上,令他挣扎不得。

  “等一等,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抓我!”

  平白无故地遭到无礼对待,林皓辰一阵愤怒。

  然而没有任何回应,紧接着他就感觉眼前一黑,随后他被绑了起来,口中还塞了一团麻布。

  众目睽睽之下,林皓辰被那身穿便服的虬髯大汉单手提了起来,而后只见后者一个旋转,便轻易地翻身上马,呼啸离去。

  这身手,定是个武者无疑。

  自始至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一众病人,只能盼着林大夫完好如初地回来。

  一路颠簸晃荡的林皓辰浑身难受,只觉天旋地转,他心中忐忑不安,也不知要被带到什么地方去。

  足足一刻钟后,林皓辰感到马停下了蹄子,随后他被虬髯大汉扛在肩上走了一段路。

  “杨哥您这速度,这么快抓来的大夫能行吗?”

  前方传来几道陌生的声音,似有人迎面走了过来。

  “要是救不活那小娘们,我们这般人可都要掉脑袋啊!”一个古怪沙哑的男子嗓音带着不安道。

  救人?莫非这就是他们抓我的原因,可是为何要将我绑起来?林皓辰不解。

  “那女人的身份不一般,大人交代过不能泄露,所以我们不能抓那些地位高的大夫,我打探过,这小子医好过不少人,应该能行。”虬髯大汉将手拎着的黑布袋丢到了地上,随即将林皓辰放了出来。

  林皓辰重见光明的第一眼,心头便凝重了几分,这里一片昏暗,阴冷破旧,过道两旁是一根根铁柱。

  这里是...大牢!

  竟是关押着罪犯和死囚的绝望之处。

  “你们要我做什么?”林皓辰沉下眸子,冷声问道。

  “少废话,往前走!”虬髯大汉一把将林皓辰往前推,令他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

  咬牙切齿的林皓辰强忍怒骂的冲动,被几人一路推到了大牢的最深处。这里空间很大,密不透风,一看便是关押着十分不一般的人物。

  林皓辰没有进门,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几人皆是皱起了眉头,其中一人催促道:“小子赶快进去!”

  林皓辰蹙起眉,他拿起东西,一步踏了进去,但仅在下一刻,映入眼帘的场景,令他顿时僵在原地。

  一个被铁链捆住四肢的女人,衣不蔽体,凌乱的墨发遮住脸庞,一动不动,看起来如同

  死人。

  她浑身是伤痕,地面上的鲜血汇聚成了小河流,难以想象,此前她遭受了怎样的非人折

  磨。

  林皓辰快速上前,伸出一只手察看女子的口鼻,所幸还有呼吸。

  这个女人,明明只是一个没有功力的普通人,究竟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要遭受如此惨无人道的惩罚?

  一刹那间,林皓辰的双眸通红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