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反差

  毫无意外,宁境最后喝的酩酊大醉。

  柴伯璟开酒吧这些年见过无数竖着进来横着出去醉态百出的客人,但没见过一个像宁境这样喝酒前喝酒后反差这么大的。

  平时像座泰坦尼克号都撞不倒的冰山,一顿酒下去就跟个憨态可掬的小孩一样,手舞足蹈加上话痨,柴伯璟都快看傻了。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家。”凌晨三点,酒吧都快打烊了,柴伯璟不得不把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宁境叫醒。

  宁境人醒了,但酒根本没醒,半闭着眼睛懵成一片,口齿不清的嚷嚷:“我住在那边……对,就这里。”

  “那边是哪边?”柴伯璟看看外面,又摇摇他:“你住的小区叫什么?”

  “叫……”宁境念了几个字,没听清。

  “什么?”柴伯璟弯腰凑到他嘴边去听。

  小穆走过来:“哥你就别假君子了,人家都醉了,开个房间直接睡多省事?”

  “给我滚,换做别人我可以说睡就睡,但他跟其他人一样吗?”柴伯璟并没有惺惺作态,他只是不想在宁境身上干趁火打劫这种小人行为,就像他说的,宁境跟那些阿猫阿狗不同。

  小穆调笑道:“我知道这医生对你来说很重要,我的意思是,既然不知道人住哪儿,带他去酒店住一晚不就行了。”

  柴伯璟看看醉的不成型的宁境,说实话,他不想带他去开酒店,说不出原因,就是不想,他认为酒店万人睡的床单会玷污了宁医生的干净、清澈,而且一去酒店性质就变了。

  盯着半梦半醒的宁境看了一会儿,他矮身一把扛起这个人,喊了一句“小穆剩下的交给你”然后就大摇大摆的走出酒吧了。

  走了几步路,他吃力的又颠了两下肩上的人。

  这个宁境,别看人挺瘦,实际可比他想象中要重得多。挂在肩上的人随着柴伯璟迈开的步伐发出不规则的哼唧声,眉头紧锁,貌似在抱怨这个姿势不够舒服。

  “我最后问一遍,你住哪里?”柴伯璟还是起了点小人心思:“再不说我就把你扛我家去。”

  宁境这回干脆没说话了。

  柴伯璟暗矬矬的笑了:别说我没给你机会,是你自己想去我家的。

  他废了好大劲儿才把宁境塞进驾驶座,然后帮他系上安全带——坐在他视线范围内他放心点。

  停车场里灯光透亮,现在的宁境看起来面透桃花,樱桃酒色泛光的嘴唇把皮肤衬的更显冷白,也看的某人心颤了几下。

  作为老男人,他很久没有过这种心脏悬在空中失重乱跳的感觉了,很过瘾。

  柴伯璟强行压制住从脚底往上撑的一股气流,告诉自己驾车回家需要一颗冷静的头脑,然后发动车离开酒吧。

  一路上宁境就像得多动症一样,在副驾上扭来扭去,很烦躁,眉头拧成疙瘩,囫囵着只言片语不知在说什么。

  “你要干嘛?”柴伯璟又要看前面的路,又要顾及这个醉汉,瞧他那样是想跳车还是咋地?

  “难受……我难受……”宁境抱着肚子蜷成一团。

  大概因为宁境是医生的原因,柴伯璟想问题也跟着朝医学那方面靠拢:“怎么,你该不会胃出血吧?”回想了一下今晚宁境确实喝了很多。

  宁境眼睛紧闭,脑袋垂在两腿之间,像是在憋劲儿。

  “你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柴伯璟拿不准他究竟怎么回事,这人问着又不肯说话,只能加快了车速。

  好在现在是凌晨三点多,路上车辆稀少,平时二十分钟的车程今天十来分钟就到了。

  他把车停在自家楼下,忙着把看上去痛不欲生的宁境给捯饬下车。在把宁医生连拉带背驮下来的过程中,柴伯璟又冒了一身汗,再次感叹身上这位匠人如假包换的一身腱子肉——太沉了!

  柴伯璟一只手今天刚拆线,没法使劲,只能又单手把人划拉在肩上。这回宁境好像比刚才清醒了一些,知道难受了,在他等电梯的时候开始左右挣扎,“放我下来,放开我……”

  “好好好,我放,”柴伯璟嘴上答应着:“你数三声我就放。”

  “一二三!”宁境数的还挺快。

  没想到这种时候他还挺配合,柴伯璟哭笑不得的走进电梯。

  “我想吐……”宁境刚才坐车上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了,现在柴犬这么倒挂着把他扛在肩上,更是坠的他一股气流在食道和口腔来回蹿,随时会吐出来。

  柴伯璟听出来他不是在吓人,忙说:“你可憋住了,一会儿到我家随你怎么吐。”

  宁境像是刚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家的必经之路一样,一听柴犬说“我家”两个字,整个人就炸开锅了,跟被人掐住脖子的大公鸡似的当下就张开翅膀扑腾起来。

  “我不去你家!你个臭流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去你家?你……你放我下来,我要回家!”大公鸡大概是回过点神来了,已经有力气捣乱了。

  柴伯璟哭笑不得的走出电梯,他还什么都没做呢怎么就被归类成臭流氓了?

  “刚才我问了你不下五遍你家在哪里,你都没告诉我,我就只能把你带我家来了。”

  宁境就像发疯的小京巴,在柴伯璟肩上骨碌跟头的发疯,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的根源在自己,满脑子都是柴伯璟趁他喝醉私自把他带回自己家的龌龊行为,气不打一处来。

  “飞车党你再不放我下来我就……我就吐在你身上!”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宁医生是个幼稚的中年老男人,丝毫感觉不出被威胁,他的叫嚣除了让人觉得可爱之外别无他用。

  “声音小点行不行?大半夜的在走道上嚷嚷,也不怕被邻居投诉……”柴伯璟说着拿出钥匙打开门。

  他吃力的把宁境放倒在客厅沙发,转身去卫生间放热水,打算帮宁医生擦擦脸。

  只听见客厅外一声长吼划破屋顶,铿锵有力,颇有男高音High C的潜质,从那仿佛由腹腔倒吸喷出的龙叫声中,柴伯璟意识到大事不妙,他冲到客厅一看,傻了。

  “我操!我的真丝地毯!”柴伯璟扑上去,自己在伊朗买的真丝地毯已经被吐得惨不忍睹像块臭抹布,他跪在地毯上,想抱着它哭个够。

  宁境吐够了,身子一倒仰躺在上发上,还打了个嗝,脑袋神志不清,闭上眼睛舒舒服服养神去了。

  明明几分钟前还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怎么现在说睡就睡了?

  柴伯璟看着那堆糊在地毯上的污物,再看看睡着的宁境,心情反差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