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绣眉紧锁，嘴唇负气地上翘，刚刚寒振哲失神的样子不停地在宁子添的眼前上过，也许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她居然开始嫉妒息水在寒振哲心中占有那么重的分量。

　　不过才见了这个男的几面，可是他的一举一动总是会牵动宁子添的每一根神经，她开始有些抗拒自己的任务，甚至想着，一天没有完成任务，那么她就可以有多一天的时间陪在他的身边。

　　在他叫喊她的一刹那，她是有机会将文件拿到手的，可是她选择了放弃，那一瞬间连她自己都震撼到了，她，宁子添，一个商业间谍，在即将成功的时候放弃了绝好的机会，是心动了吗？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傲人的成就，华美的外表，对感情是那么忠贞……他的一切，对于她就像是罂粟般，让她甘愿沉沦。

　　‘宁子添，你醒醒！你没有爱人的资格，早在你选择这条路的时候你就失去爱人的资格了，你不能对不起你的恩人！’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强烈地叫嚣着，宁子添战栗了一下，身体开始变得冰凉，眼中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凭什么，凭什么我宁子添就不能拥有一份爱，为什么我就要活在一个冰冷的世界中，没有感情，只有利益？’不知不觉中，宁子添握紧了自己的双手，‘我想要为自己争取一次，哪怕只是让他在我的生命中短暂停留也好，我要试一试！’

　　宁子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做了这样的选择，她知道，这样的选择，如若坚持，必是要付出代价的。

　　看着一地的碎片，寒振哲的心仿佛被剜了一个洞，什么东西正从那个洞中急速流去，还没来得及伸出手，就已经流尽了。

　　缓缓地伸出手，指尖刚刚触碰到相片，就有隐隐的疼痛传来，目之所及，是汨汨渗出的鲜血，疼痛渐渐蔓延，顺着神经，竟然扯得寒振哲的心生疼。

　　难言的恐惧感在心中升腾，好像在预示着什么。

　　用力地甩了甩手上的手，想要将那让人心惊的鲜红甩去，亦或是想要甩开心里正在逐渐放大的不安。

　　轻轻触及相片的一角，将它从一地的残碎中拾起，温柔地将残留在上面的碎玻璃拂去，那种小心翼翼的神情，仿若在对待一件旷世珍品，那般呵护，细腻。

　　墨玉般的发丝在额前飘动，露出了一双深邃的眼睛，此时这眼中没有商业交锋时的锐利，没有面对心中那个女孩时的情动，有的只是碎汞般的苍凉。

　　照片中的女孩笑得干净而纯粹，静静地倚着身边的男孩，仿佛那会是她一生的依靠，四目相对，分明有无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静静流淌。

　　曾经以为可以与她相伴一生，以为自己会是她今生唯一的依靠，可是就在她决定要诉说自己的情谊的时候，蒋笙出现了，那个一直盘旋在她心上的影子。

　　寒振哲曾经以为，以她对息水的了解，爱憎分明的息水对那个伤害过她的人只有恨，至少绝不会再有爱，寒振哲清晰地记得那个早晨，息水绝望恐惧的眼神至今还深深烙印在自己的心上，他以为，蒋笙这个人会在息水的生命中彻底消失。

　　可是，再见息水的时候，面对自己，她的眼中再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她说她爱蒋笙。他至今都不愿意相信，蒋笙对息水做了那种事情，居然让息水看清了自己对于他的情感，居然让息水承认她始终爱着蒋笙。

　　明明看到了衣着狼狈的她眼中流转的是痛苦，可是，为什么，她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蒋笙？

　　寒振哲将相片紧紧地抵在胸口，仿佛要将它揉进自己的骨血，他不敢再想下去，他害怕面对，害怕承认息水对自己从来没有兄妹之外的任何感情，一直以来，在她心中，他只是她的哥哥而已。

　　如果是这样，自己这么多年的牵挂，这四年的守望，究竟是为了什么，像个傻子一样，难道只是想要等来一句‘对不起，我总来都不爱你’吗？

　　阳光洒落在光洁的地板上，照在了那一地的碎片上，反射着惨痛的晶莹。

　　这样的光芒刺得寒振哲睁不开眼，甚至有了一瞬间的错觉，着白衣裙的息水迎着阳光，静静地向他走来。

　　寒振哲不觉伸手，想要握住这样的美好，一束光芒从他的手中穿过，混合着冰凉的空气，流过他的手心。

　　什么都没有。

　　‘息儿，我爱你，真的爱你。’

　　‘可是你不爱我，从来没有！’

　　‘你宁愿爱着一个伤害过你的人，也不愿意给我一丝的机会。’

　　‘息儿，相框碎了，我们唯一的美好，碎了。’

　　‘到了真的放手的时候了吗？不能有一丝的留恋？’

　　‘我以为我可以将你埋在心底。’

　　‘我以为我可以看着宁子添，慢慢忘记还有一个你。’

　　‘可是我做不到，我心里竟是这般不想做到’

　　‘你占据了我整颗心，埋葬了你，我还剩下什么？’

　　挥拳砸下，也许是心太痛，竟然没有发现拳下是碎裂的玻璃。

　　鲜红的血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流着，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像是牵线木偶一般，没有感知的能力，息水就这样一直走着，没有起始，也没有终点，她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又该去往何方。

　　在那样的情况下，脑中浮现的只有那个身影，对他的感情已经是这样的刻骨铭心了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从在天台重逢，他看穿自己的脆弱开始？还是从他每日不变的问候开始？或是每一次伤心的时候他都会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开始？

　　息水淡然地笑笑，眼中有了一丝的情动，何必执着于开始呢？

　　当他的身影夜夜出现在自己的梦中，当每日的空闲时间自己的思想中只有他的时候，息水就知道，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将他从自己的生命中除去，除非她的心停止跳动。

　　可是为什么，他们重逢在蒋笙出现之后，为什么上天安排了他们相爱，却让他们在相交之后，只能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