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记得很小的时候，息水是一个很开朗的女孩。

　　记忆中的女孩总是咧着嘴笑，每天唱着歌去学校。

　　记忆中的女孩一边唱歌一边摇头晃脑地洗澡，浴室中总是飘散着自在的味道。

　　记忆中的女孩喜欢跳皮筋，踢毽子，下象棋……

　　记忆中的女孩喜欢好多好多事情，似乎从来不知道烦恼是什么。

　　女孩努力地想要忘记自己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只是那些记忆像是挥之不去的梦魇一直缠绕着自己。

　　同伴开始追星的时候，女孩不再歌唱了，因为他们说，你唱歌很难听，他们是自己最亲的人，女孩叫他们——阿姨，姨父。

　　弟弟妹妹在有滋有味地吃着牛蛙的时候，女孩埋头扒饭，不敢多看一眼，因为他们说，肉是给弟弟妹妹吃的，他们还说，你吃饭的声音太大，很倒胃口。

　　花枝招展的同伴嫌弃地推开永远只有一套旧衣服的女孩，女孩无法抗拒，因为他们说，穷人家的你不配穿好衣服。

　　爸妈回来了，想要寄宿在外婆家，当女孩以为可以有依靠的时候，他们说，你们回来做什么，抢财产？你们凭什么？放了一个拖油瓶在这里白吃白喝还不够吗？

　　看着爸妈泪流满面，拥着自己，息子，爸妈会赚够了钱回来接你的，爸妈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女孩懂事地点点头。

　　爸妈流着泪离开的背影，女孩终于忍不住流泪了。这么多年，日子再苦，女孩从来没有掉过一点眼泪。

　　可是，眼前是爸妈被羞辱。

　　女孩小小的心里沉淀着一种叫做仇恨的东西，而唯一能用来作抵抗的，只有沉默。

　　走过无数沉默的日子，终于盼到了爸妈回到身边的日子。

　　爸妈实现了他们的诺言，让女孩过上了不再拮据的日子。可是他们却发现，那个活泼快乐的女儿再也找不回来了，他们试着让女孩再开心起来，可是一切仿佛都是徒劳。

　　转眼的时间，女孩已经长大成女生了。

　　步入初中的第一天。

　　有一双眼睛始终注视着自己，女生好奇。

　　那个改变自己的人出现在了女生的生命中。

　　她主动要求和自己坐在一起，她总是和自己形影不离，她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温暖给自己，她从来不要求任何的回报。

　　她说，息，你笑起来很好看。

　　她说，息，你留长发会很好看。

　　她说，息，你会是个很优秀的学生。

　　她说，息，我喜欢你。

　　于是，一切如她所言。

　　因为，她真真正正地在乎自己，想要让自己快乐。

　　她们说好，一起上一中，一起再做三年的同桌。

　　她们约定，一起上大学，一起找到自己的白马王子。

　　她们彼此承诺，一起哭，一起笑，一起走过未来的日子。

　　在她的身边，自己冰冻多年的心，刹那间成破茧而出的蝶。

　　月光下，她用浪漫的手搅动了一池文静的春水。

　　一起走过的路，落瓣缓缓，撒落满径暗香。

　　注定相遇，也就注定了分离。

　　只是不曾想到，这分离来得那么快。

　　想静静地度过高中三年，没有预料到会有Zero的出现。

　　以为可以相伴走过三年，没有想到她突然就消失在了自己的生活中。

　　从来就不相信，两个陌生的人走到一起，会永远彼此牵绊。

　　也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恒久不变的爱情。

　　那个叫笙的男生的出现是始料不及的。

　　因为不相信，所以拒绝。

　　可是他的坚持，让自己怀疑自己的信仰。

　　他是成功的用了两年的时间，让自己相信，爱，可以是永恒的。

　　他从来都是成功的，成功地改变自己的信仰，又成功地摧毁自己的信仰。

　　可一用了三年的时间，让女生忘记了对亲人们的怨恨。

　　可一说，恨，就要永远记住，永远折磨，不如忘记。

　　可一说，息，以后再也不要有恨。

　　教室，寝室，图书馆。

　　三点一线的生活。

　　真正到了一个人的时候。

　　Zero，笙。

　　被女生努力地压在记忆中的某处。

　　现在的女生，脑中只有一样事物，那就是，高考。

　　再也不允许自己胡思乱想。

　　全心上课。

　　课后的时间全部都花在了图书馆的自习室里。

　　女生的生活中，甚至没有了食堂这个处所。

　　饿了，就是饼干，泡面。

　　因为吃这些东西，只要十分钟就够了。

　　拿着录取通知书。

　　看着自己因为过度疲劳分叉枯黄的头发。

　　摸着吃过多饼干泡面疯长的痘痘。

　　女生知道，自己的恨再也无法压抑。

　　三个月的暑假，该是自己开始进行那个计划的时候了。

　　命运的车轮碾过，就会留下些许痕迹。

　　“一，对不起，答应过不再有恨的，可是，我做不到。”歉疚地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自己也不想辜负她的期望的。

　　“息，决定了吗？真的要这么做吗？”可一关切地看着女生，一脸的痛心。

　　“一，不要怪我好吗？我也不想的，可是有些东西，搁在心上，须得解决的。”女生泪如雨下。

　　“不怪，不怪，我只是害怕你会毁掉自己。”伸手将女生揽进怀里，眼泪也顺着可一的脸颊滑下。

　　“我，没有选择。”女生用力揪紧自己的胸口，害怕自己的恨会被这些泪水冲刷得干干净净。

　　“息，答应我，不要伤害到自己，不要把自己推上万劫不复的境地。”可一女生和自己擦干泪水，“息，你要记住，我一直都在。”

　　女生点头苦笑。

　　失神的看着手中的塔罗牌

　　达芬奇的素描，圣塞巴斯蒂安的殉道

　　——每一次审判都会留下悲伤的记忆

　　新生

　　暑假已经过了两个月了，离开学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是时候了。

　　“一，今晚陪我逛街好吗？”女生用尽量轻松的语气征求着话筒对面的意见。

　　“好啊，我马上就到。”对自己，她总是这样爱护。

　　“今天心情不错嘛，怎么会想要逛街啊？”一兴奋地看着自己，好像在为女生心情的好转高兴。

　　“一，我今天要彻底改变自己原来的形象，我需要你的意见。”女生说道，带着淡淡的笑意。

　　“好啊，只要你让自己开心起来，什么都好。”一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了，息，我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我们……要在一起念大学了哦。”一满脸是掩不住的笑意。

　　“啊？怎么会，你不是一直想学经济的吗？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学法语？”女生惊愕地看着可一，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了自己，她做到了这一步吗？

　　“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嘛，我们一起念大学，一起找我们的白马王子，好不好？”可一眨眨眼，期待地望着女生。

　　“恩，我们一起……”知道无法改变眼前这个固执的女生，息水无奈地接受了。

　　“那，走吧，逛街去，我们都站在这里很久了呢！”

　　“好啊，走吧。”

　　两个女生手挽着手，留下一路的笑声。

　　“一，我们去打球吧。”

　　社区的网球场上，两个女生一身的运动装，活力四射。

　　“息，你真的越来越开朗了。”可一欣慰地笑说。

　　“恩，我答应了你会好好的。”女生心虚地应着，“一，我制定了一个减肥计划，你帮我好不好？”

　　“减肥，可是你不算胖啊。”可以一脸的诧异。

　　“可是也不算瘦嘛。”女生撒娇地说道，“你帮我嘛！”

　　“好，好，真是拿你没办法。”可一无奈地摇摇头，宠溺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