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紫簏院原本是云夜所居主院,自新婚之夜他便搬到紫湾院,一个比主院稍小的副院。竖日云夜带着汐月进宫面见父皇母后,好在小人儿虽傻,却也老老实实,除了一脸傻笑外。父皇母后略有惊讶,却也没说什么。

  三天后,是出嫁女回门,云夜按照规矩陪同汐月回去。一早起来,紫云就给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地,一身紫色衣裳衬得整个人清丽而明媚,一双紫瞳更是如宝石般璀璨迷人。云夜看着她从阳光下走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马车高大,汐月身子瘦小,紫云伸手要搀扶她,她却摆摆手说:“不要,我要爬车。”说着就撩起裙子,如顽童般手脚并用地爬上马车,回头对轮椅上的人露一个无害笑容:“爬车很好玩,你也爬吧。”

  众人全都吓得变了脸色,叫六王爷爬车?那是要掉脑袋的啊!更何况六王爷他。。。紫云慌得赶紧跪下说:“请王爷莫怪罪王妃,王妃性子单纯,不是有心的。”

  “晨明。”云夜不看紫云,也不看已爬上车的人。晨明会意,过来半扶着抱起主子到车厢内,随后推着空轮椅跟在马车旁。

  汐府大门前,早已聚了一群人等候。远远地看见前行的马车等众人汐勉忙走下台阶,迎上前去,他身后,大夫人二夫人及几个儿女媳妇及管家,全都跟着迎上前。

  “老夫汐勉见过六王爷。”汐勉脸带笑容,看向坐在轮椅上的女婿,即使是男人,也不自禁为这张脸深深吸引,可惜啊可惜!

  他身后众人,都看得失了神,迎亲那天新郎倌没来,谁都没见着,如今一见,全都在心里惊艳,汐星痴痴望着那张脸,那张脸原本是属于她,可是。。。看向那张轮椅,长袍掩盖下的,是一双毫无知觉的腿。一时间,心里竟有些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汐老爷。”淡淡的语气,淡淡的面容,汐勉身子微微一僵,随即看向一旁看向众人傻笑的小女儿:“月儿。”

  “你是谁呀?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汐月歪着小脑袋,含着一根小手指,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

  虽然知道小女儿傻了,可这话问得实在是。。。干咳一声,拉过汐月温颜笑说:“月儿,我是爹。这是你大娘、二娘。。。”

  “坏蛋,大坏蛋!”汐月突然大声说道,看着二夫人,眼里带着一丝害怕,小身子不自觉朝后退去。云夜诧异地看着她。

  “月儿,你已出嫁,不能再闹性子了。”汐勉微微沉下脸,无奈地看着小女儿,随即转向云夜不自在地笑笑,说:“月儿之前好好地,自从生了一场病,就。。。大夫说,月儿也许有天能完全康复。只是,委屈辛苦六王爷了。”

  “哦?不知月儿为何得病?得的什么病?”直到现在,云夜才知道这个傻新娘叫月儿。不露痕迹地问。

  汐勉黯然地说:“月儿在池塘边玩耍,不慎掉落,被发现时已是奄奄一息,昏迷了多天不醒,就在大家绝望时,月儿忽然醒来,但是,却不认得我们,还变成了这样。”

  “原来如此。”云夜淡淡地说,“我会去找宫中御医给月儿治疗。”

  “如此,老夫心里感激不尽。”汐勉看这六王爷并没有丝毫怪罪之意,心里松口气,忙说:“六王爷请。”

  众人看着那轮椅及轮椅上的人,被一个冷峻的蓝衣男子稳稳妥妥地推上台阶,丝毫不费力气,仿佛推的是一辆玩具小木车,心里都暗自惊叹,这蓝衣男子臂力过人,武功不赖啊!

  众人在主厅落座,云夜这才看向众人,微笑说:“汐老爷,这几位是?”

  汐勉忙逐一介绍,被介绍的几位女眷,却已被那抹微笑给痴呆住,天上的太阳虽然耀眼,却远不及这抹微笑叫人痴醉啊!

  晨明站在主子身后,望着众生态,心里暗自好笑,又是一群花痴。汐月却看向大门外,一会收回视线,看向紫云:“云姐姐,我要去玩。”

  “六王妃,一会再去好不好?”紫云像哄小孩般地柔声说道。汐月扭着小身子摇头嘟嘴:“不好不好,我要去见姨娘。姨娘看不见我,会难过。”

  又是那看不见的姨娘!大夫人脸上些微不安,二夫人脸上带着厌恶和不屑,汐星则有些失神,视线在他和汐月之间飘忽。这些微妙表情,如数落入云夜眼里。

  “去吧。紫云,你跟着月儿。”汐勉无奈,只好点头同意。

  汐月过来拉拉云夜手臂,呵呵傻笑地问:“你去不去?”

  一种异样的感觉,自手臂传来,云夜不着痕迹地移开她手,温柔地笑说:“月儿先玩,我一会去找你。”

  这一个温柔的笑容和温柔的语气,着实令所有在场的人都惊呆住,汐星不可置信地看着,难道他不知道那是个傻子吗?难道他竟然喜欢傻子?

  “好。”汐月呵呵笑着跑出了主厅,心道这六皇少倒挺会演戏。紫云赶紧小跑跟上。

  一出主厅,汐月眼珠子一转,即刻掉转方向朝右边蹦蹦跳跳地走着,不时歪着小脑袋东张西望,一脸的好奇和新鲜。那些个下人们见到她,不免都感到惊讶和意外,看样子这个傻子六小姐嫁过去并没受到什么委屈嘛!

  汐月一副傻呼呼的模样,还不时蹲下看地上的蚂蚁,或跑过去泼水玩,见人就一副傻笑,心里,可冷静得很。那个礼金库会在哪儿呢?

  紫云跟上来道:“六王妃,你走慢点儿,小心别摔跤了。”

  瞧四下无人,汐月忽然扯住紫云,低声问:“云姐,你知不知道我爹的礼金库在哪个角落?”

  “礼金库?”紫云一愣,确定她这一刻是正常的,不解地问:“月儿,你找礼金库做什么?”

  “当然大有用途啦!快说嘛,你知不知道?”汐月低声说道。紫云想了想,说:“我也不是很清楚,李管家应该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李管家最常走动的几个地方?”

  “恩,应该是二夫人屋子,老爷书房,还有厨房吧。”紫云不太确定地说。

  汐月一把拉住她,说:“走,先去二夫人的房间。你带路。”说完拉着紫云的手又恢复了傻样。

  自从三夫人过世,樱雪便把梅香苑占为己有,并打通那道墙,将她所住的香蝶苑与梅香苑相连一体。她比夏萱早进门,之所以没选择梅香苑,是因为那时梅香苑不叫梅香苑,更没种下梅树,满苑就一池碧水,和一些杨柳等绿色植物,而她所住的香蝶苑,却是满苑花草亭台楼阁精致打造。

  夏萱进门后,因喜爱梅花,便种下满园梅树,又种植了一些其他季节不同的花草,由于精心护理,不出几年,梅香苑竟赛过其他院子,尤其冬天,满地xue白,满园梅香,樱雪本来就嫉妒夏萱比她美丽,尤其那双紫瞳,清澄明净而摄人心魂。汐勉又最常去梅香苑过夜,樱雪不甘受冷落,于是暗第里处处挤压夏萱,造其是非,更上演了一出出精彩好戏让汐勉恰好看到,如此反复,汐勉便渐渐疏淡夏萱。

  紫云十岁进汐府,之前那些她并没得亲眼瞧见,都是另一个已离府的老嬷嬷所言,那个老嬷嬷是三夫人这房的,临行之际连连叹气说三夫人心善,无yu求却害了自己,要紫云一定好好照顾六小姐。而汐月则是从紫云口中断续得知这一切。

  如今所处便是梅香苑了,汐月出生成长的地方,想那时,这苑里该承载了多少欢乐幸福,汐月的娘夏萱,只怕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远嫁异国,却最终年纪轻轻便凄惨离世。恍惚间,汐月仿佛看到满地洁白中,满苑的梅花竞相怒放,梅香沁袭,醉了树下的夏萱,也醉了她身旁小小的两个可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