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棵葱

  摩尔说:“柯灵,二中来挑战书了。”

  我二郎腿一跷,往沙发上一靠,一个很舒服的姿势,懒洋洋的声音从嘴里飘出:“然后呢?”

  “迎战呗,我不认为你会拒绝。人称这是友谊赛,咱不能拒绝的。”他从旁边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在准备点燃的时候见我瞪着他便悻悻地放了回去。

  “你知道我关心的不是这个。”

  “我说柯灵,你别那么俗行不行?”

  我一扬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我可不想被一个俗人说俗,而且你有看出我是得道高人的范儿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你就放心吧,老头说了,赢了一千四。”

  “一千五!”

  “一千四!”

  “一千五!”

  “一千四!”

  ……

  我俩在办公室里就赢了比赛奖金是一千四还是一千五争论着,老头肯定不只给一千四,按摩尔的性格也算无形的规则,摩尔这挂牌教练占三成,我看这样争下去也没什么结果,于是我妥协,一千四外加请一顿大餐,摩尔说柯灵你别太贪心了。

  我听这话转身就准备闪人,他马上叫住我说成交,我乐得转身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写上契约(内容略),豪爽地签上字,笔摔给他,他很不情愿地捡起笔把契约递过来说:“柯灵,你个钱奴。”

  我把契约往兜里一塞:“谢谢,这个称呼我很喜欢。”

  摩尔超级无语地翻着白眼,我想他肯定心里骂我脸皮厚了,管他呢。

  我以为没什么事了便抬脚在空中画了个圈后才自以为潇洒地落地。

  “哦,还有,洛一飞要入队参加这次的比赛,我觉得这小子不错。”他拿起我进来时放下的红笔继续批改眼前的一堆作业。

  “这事不是由你和陶仁说了算吗?”在早入队前说好了我只管比赛,不管人员调动。

  “你不是队长吗?先跟你说一下……”

  “不必。”我朝他做了个再见的手势,顺手牵了桌上的薯片,门在关上那一刹听见里面的声音:

  “柯灵,那是我的薯片!”

  我折回身推门探进一个头笑着说“谢谢”而后嚼着顺来的薯片回教室,味道不错。

  篮球赛,呵,二中那群家伙还真够行的,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啊,精神可嘉呵。

  其实摩尔不叫摩尔,他姓李,叫李云翔,不过这个名字让大多数人都忘了。我倒觉得他应该叫王水,知道王水吗?就是比浓硫酸腐蚀性还强的化学品,说白了,他就是一腐男,为什么呢?这得从那天说起……

  话说,那天晴空万里,碧海蓝天……哦,纠正,没有海。刚从师范毕业的有志青年经过千山万岭跋山涉水去赴胜龙中学一年一班这个有去无回的战场。

  全市都知道胜龙中学一年一班是一个说好听点藏龙卧虎,说难听点就是鱼龙混杂除了成绩还勉强过得去以外其他都一无是处的班级,咱的热血青年满载着党和人民的期望去拯逑这群党和人民的花骨朵儿们,可是……

  很不幸的,咱青年得到小偷的青睐后就气踹吁吁地狂奔了几条街,然后,就在这时,从旁边绿化丛里蹦出一个身影挡住了小偷,一脚踹飞小偷手里的钱包,再一脚踹倒人后接住空中的钱包,小偷见来者是个高人,但又不甘心这样认输,人说死也要死个瞑目,至少知道死在谁的手里,所以撑起身站起来后便问来者是谁。

  听她报出胜龙中学一年一玫班柯灵后那小偷便拔腿跑了,不多会儿气喘的失主弯着腰扶着膝说谢谢,她把钱包塞失主后便转身想离开,身后人问:“敢问女侠尊姓芳名?”

  “胜龙中学一年一班柯灵。”再次报了名号后便逃也似的跑了。

  没错,那女侠就是本人。

  那天我确实是用逃的,并不是因为快上课了,而是因为在我念念不舍地把钱包还给失主后我怕呆的时间长了我会有冲动再把那诱人的钱包给抢回来占为己有。

  回到教室屁股挨上凳子还没坐暖乎就有人跑来说柯灵,刚调来的新班主任叫你去一趟年级办公室。

  我还没作出反应陶仁就凑过来幸灾乐祸了:“行啊你,这开学第一天你就把新班主任给得罪了,真有你的。”

  我没搭理他,起身径自往外走,经过讲台的时候我顺手拿起讲桌上的黑板擦瞄准目标,随着一声“中”板擦就端端地盖在陶仁面门上,之后就是陶仁的狼叫:“柯灵!”

  我手堵着耳朵朝底楼的办公室去,该死的不会是因为跷掉开学典礼去发传单被抓住了吧?可是不能啊,我有让陶仁帮我铺后路了啊,该不会又是哪个王八糕子打奶奶我的小报告吧。

  “报告。”

  我站门口报告,眼睛往以前糟老头儿的办公桌看去,呵,把糟老头儿换成年轻小伙儿了。

  “请进。”另一个老师点头说。

  老师的办公室很多,除一人一间办公室外还有年级办公室,我现在进的就是底楼的年级办公室。

  “老师,你找我。”我站在属于我们一年一班的班主任办公桌前对正埋头看资料的新班主任说。

  “嗯。”他合上资料抬头,然后我就看见一双放光的眼睛和一张让我感觉熟悉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的脸。

  “哇!女侠,恩人哪!”

  那人站起来绕过桌抓着我的手转过头超激动地对办公室里其他老师说:“这就是我刚跟你们讲的早上帮我抢回钱包的女侠!”

  我被弄得一愣一愣的,老半天才想起来面前这个把我手抓得生疼生疼的人就是那丢了钱包的失主,如果不是看他是老师且众目睽睽的份上我肯定给他一个过肩摔。

  “老师,手很疼!”我咬着牙说。

  “哦。”人才后知后觉放开我手,退后两步,两手抱拳,90度鞠躬,“多谢女侠出手相救,小生感激不尽。”

  我又是一愣,傻傻回礼道:“公子客气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小女子本分也。”

  “女侠客气了。”

  “公子言重了。”

  “女侠谦虚了。”

  “公子客气了。”

  ……

  两人就这样像演戏一样你一句谦虚我一句客气,你一个鞠躬我一个膜拜,弄得办公室里其他人捧腹大笑,更有甚者拍桌捶腿,直至上课铃响才各自散去,于是我就毫不客气地坐沙发上了,问:

  “你就是我们的新班主任?说吧,找我什么事?”

  可能是被我这一百八十度大变化的态度给弄懵了,老半天他才回过神来坐回椅子说:“我想任命你当咱班班长。”

  我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忙说:“别,虽说我帮了你,但也没你这样开后门的啊,再再者,我对那玩意儿不感兴趣,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不是,你总得给我报恩的机会不是。”

  “你要是真想报恩就啥事都别找我,让我乐得清闲也就是了。”

  许是见我态度够坚决他也没再强求,只说可惜了一个人才,我当他是放弃了给我个官当的想法便匆匆逃离办公室了。不是我不给他面子,而是如果是其他班也许还好,可咱一年一班不是一般的班级,妈的,那帮臭小子活活把糟老头儿气得吐血住院差点驾鹤西去,我可不想落此下场。

  逃到教室,一群人还在这一堆那一群的瞎闹,门口放哨的人转过身来吼了句老师来了大家才慢吞吞地作鸟兽散,有几个还意犹未尽的你抓我一下我挠你一下,直到那家伙进来教室里还像有几只苍蝇蚊子一样嗡嗡响,这也算得上给他面子了,以前糟老头儿在任期间还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呢。

  “大家好,我呢,就是你们说的新——班主任。”说着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个大大的“李”字,再在右下角得不能再角的地方写了俩字,亏我5。3好视力都拇指食指并用撑着眼皮才勉强看清那“云翔”俩字,而其他人,好几个跳讲台看后告诉大家。

  “本人姓李名云翔,爱好化学,崇拜摩尔。”他像没看见讲台上的几人一样站那儿自我介绍。

  我无聊地切了一声趴回桌上了,陶仁在我耳边问:“他刚叫你干吗?”

  “报恩。”我捂嘴打着哈欠。

  “报恩?”陶仁半信半疑地重复了一遍,见我没打算细说他便住了嘴。

  接着,一句话把我雷醒了。

  讲台上那人说:“请现在正在谈恋爱的同学举一下手。”

  哈?我蹭一下抬起刚挨着桌面的头,疑惑地看着那人,再看向旁边的陶仁,他的表情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再看一眼教室,没一人举手的。

  傻了吧他,堂堂一班主任问这白痴才会承认,人都说老师是原告,学生是被告,家长是法官,这些事情要承认的话那回去就开堂审问了,我原还以为他挺聪明的,原来也是一傻冒。可后来他的话就让我吞鸡蛋了。

  只见他脸一沉,手往讲桌上一拍,一副怨妇骂街样:

  “你说你们这一个个长得人模人样的一天到晚都干啥玩意去了,难道你们不知道十六岁还没谈过恋爱的人生是不完美的吗?别跟我说那些早恋不好啊云云的,都十六了还早个蛋啊,要放在古人孩子都生一窝了,当然现在法律是不允许早婚,但谈恋爱总可以吧,青春呐!浪漫呐!”

  他一阵青春浪漫弄得一个个张嘴吞鸡蛋,我明明看见他朝我得意地笑,我心想完了,本来就以乱著称的咱班不得更乱了。

  他又说:“你们啊,别老死板地遵规守纪,那些校规校纪连校长都不守的拿来禁锢国家的花骨朵儿们,这是犯罪啊!”

  他又一阵把中国应试教育批得捶胸顿足,越说越有劲儿,花骨朵儿们亦越听越得劲儿,还有人提问看上哪班的谁谁要怎样才能追到手,总之他的观点是不管你怎样玩都可以,只要不被校领导逮住扣他工资就行,用他的话说就是谁要是让我被扣工资我就上他家吃住去,陶仁说他怎么和柯家女侠一个财迷样啊,话落肚子上就吃了我一拳。

  所以,据以上种种我说他是腐男真一点没冤枉他,这与我无关,而让我一直耿耿于怀的是后面。

  他说:“新年新气象,既然这是一个班级,那班长是少不了的,我推选的人是柯灵同学。”

  本来在他那侃侃而谈自己罗曼史中快睡着的我被这话吓醒了,正当我要拍桌跳起来的时候另一个声音先我暴发了。

  “老师,我认为柯灵不适合当班长!”

  说这话的人是一女的,她叫李露,前任班长。老实说我确实不适合当这狗屁班长,我也不想当,可是这话要是别的其他人说我可能还拍手赞成,可是被她说出来我就不依。

  其实我和她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她老和离洛争东抢西,她嫉妒离洛,什么都要和她比,所以我不喜欢她,而且她也没什么本事,除了打小报告外她几乎一无是处,也就只有糟老头在任的时候老眼昏花选她当了咱班班长。她根本就没啥威信,声音小得恐怕连她自己都听不见,上课的时候教室比那家禽圈养场还闹轰,经常把我从睡梦中吵醒,通常我会在这个时候站起来叫一下,接着就被请出教室到门口站岗放哨,陶仁说我是故意的,因为外面安静,睡着更爽,我给他一记赞美的眼光。

  我在听到那话后也拍桌跳起来,原本是要说“我不干”改成了“李露你凭什么说我不适合,我还告诉你,这班长我当定了!”

  我话一落陶仁就站起来为我拉票:“同意柯灵当班长的人起立!”跟着就哗啦啦站起来一片,黑丫丫的,就好像说“走,和柯灵一起打群架”一样,把我那小心肝吓得,正疑惑什么时候我有这么群啦啦队了的时候那罪魁祸首发话了:

  “那就这样决定了,其他班干部由班长任命,我不在的时候班长主宰一切生杀大权。”扔下这话后便一溜烟跑了,那速度叫一个贼快,追小偷时怎么就没这么神速呢?等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上当的时候那腐男已经逃之夭夭了。

  后来我问他为什么选定我的时候,他一句很看重我的领导能力就把我说服了,他用这句话让我第二次为他作牛马。

  本来我是校女篮队员,在一天被腐男发现我的这一才能后便想把我挖过去,那叫一个力排众议啊,我说过去可以,但我得当队长,他说得和陶仁商量,因为陶仁那时任队长,我原本以为爱球如他应该不会答应我进去胡搅,可没想他眼都没眨一下就答应了,后来问他为什么答应得这么快时他说那帮小子最听我话了,也不知那是褒我还是贬我。确实,我加入后他们对我的话说一不二,可我也听他们在背后说:“老大那拳头可厉害了,这么暴力的女人大哥可有得苦头吃了。”所以陶仁那意思褒就是我确实有领导能力,够有威信,贬就是说我暴力。

  反正不管怎样,我就这样成了校史上第一个男篮队长,且摩尔想方设法尽量让我上场,他说我和陶仁就是无懈可击的黄金搭档,就这样,我一女的在男人扎堆的男篮队里蹦哒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