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谷雨(上)

  细细长长的桃树枝子挤满了朵朵粉红色的花儿,微风吹过,纤细的枝头承载着过多的花儿朵儿,风儿拂过,竟不住的点着头,撒下点点落红在空中飘荡。

  前几日还只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今日已然全数绽开了。

  只是,如此美景此时似乎没有人有闲暇功夫来驻足观赏。一旁的廊道里不时有一小队一小队的侍女匆匆走过,低了头,走着无声的小碎步。澄金的琉璃瓦的飞檐下,双人合抱的大红雕花柱旁,曲曲折折的走廊上,一个个粉衣侍女,托着器皿的,托着茶具的,托着衣饰的,轻盈整齐的走在队伍中。

  “灵姐姐,奴婢们是给公主送衣裳的。”

  钟灵扫过殿下十几个粉衣的侍女。“在外面候着。”

  “公主,今日的衣裳递来了。”钟灵撩起帘子,半曲着腿向莠儿禀报。

  莠儿向钟灵的身后看去,十几个面容较好的女子立在帘外,隔了层珠帘的缘故,莠儿看的不是很清楚,但可以感觉到的是她们一脸的恭谨和谦卑,认真儿有些胆怯。莠儿朝钟灵招了招手。“让她们呈上来。”

  “是。”

  “奴婢见过长公主,奴婢给长公主请安。”得了令的侍女们便挨了顺序,移着脚步,进了内殿。

  莠儿向她们手里的物什看去,不禁有些皱眉,那大红缎子上是烫了金的飞凤,那红缎子托盘里承的是金凤簪,一二三……一眼看去还数不清数目,甚至那金莲小鞋的缎面上也绣了凤纹。

  “这是什么?”一甩袖子,莠儿转过身。“你们可是活的不耐烦了!”

  “这……”几个侍女对于莠儿的突然生气,有些摸不着头脑。

  “都给本宫拿下去!本宫还没到要穿凤冠霞帔的时候!”

  苏婉还在外殿里就听到了莠儿的话,撩起帘子,扫了一眼侍女手里的物什便向莠儿身边走去。“公主,今日是谷雨,待会儿要随圣上去祭天的。前几年是太妃参加,如今太妃潜心向佛,不问世事,自是不会参加祭天,而后宫里两位美人是穿不了凤袍的,只有公主能穿上凤袍随圣上祭天了。”

  “若是皇后的凤袍,应该是黄色的,虽然比不上圣上的明黄鲜亮,但若是能在圣上身旁穿黄色的衣裳,已是莫大的恩典了。公主这只是件大红色的,无需避讳什么。”苏婉拎起那件凤袍,走到莠儿身边,一边捏着袖口一点一点帮莠儿验着袖子,一边说着。

  莠儿自然知道是这个道理,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愿的,避开苏婉,向着另一边的人说到:“听见没有,拿下去,否则,本宫的庭杖可是不长眼睛的!”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那些侍女听了莠儿的话吓得不得了,一个个跪在地上讨饶。这套衣物是礼部按照礼法制定的自然是和了规矩,这穿衣人不愿穿,除了衣裳逆了心意这个原因外,就是服侍的人服侍得不好了,如此想来,是该讨饶。

  苏婉想了想,在莠儿身边跪下。“是奴婢的错,公主在皇陵三年,竟误了公主的宫廷礼仪,公主现在是长公主,不是公主了,不能循着以前的规矩做事了。这祭天也算是大事,公主理应穿朝服。”

  “苏姑姑,你知道莠儿不会怪你的。”莠儿暗暗地叹了气,扶起了苏婉。

  “都起来吧。”

  莠儿看着眼前的菱花镜,里面那个张开双臂的人便是自己了,她正被一名侍女轻轻绘着细眉,她正被一名侍女抹着淡淡的胭脂,她正在被一名侍女在眉间点上小小的梅花印。呵,镜中的自己竟是这般貌美,远山般的柳眉,一双眼睛如星辰如明月,娇俏的瑶鼻,玉腮含羞,娇艳欲滴的樱唇。果真是勾人魂魄的妖精呢。

  “公主可真是太美了。”一旁的侍女一脸艳羡,一激动,心里的话语竟脱口儿出。

  “那是当然了,公主可是世上血统最最高贵的公主了。”莠儿向说话人看去,只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想来也是入宫时间不长,对于那些宫里的成年往事一概不知,也就没有追究什么。也是,在她眼里,莠儿的母妃是燕国和亲公主,血统同样也是高贵的。

  “干什么呢!”钟灵见那两个侍女非但聊起了天,手里的活是越来越慢了,郁卒的一人给了一个“毛栗”。

  一旁的苏婉择了一对耳饰,小心地帮莠儿戴上。“是该快些了,时间可不等人,误了祭天的时辰可不行。”

  “是,奴婢知错了。”

  为莠儿装扮着实费了不少时辰,待一切都已经准备好,苏婉跟在莠儿后面出了正殿,薇和殿的大门外便是一顶软轿。莠儿坐到轿子里,抚着轿内柔软的缎子,可真是奢侈呀,一顶小小的轿子也要弄得这般华丽,比如说,轿子周身都用的是江陵锦,比如说,轿檐下是红色、黄色的串珠穗子,比如说,轿帘两旁垂着成串的金银铃铛,这里任意一样,都是一些人可望而不可求的奢侈品。

  这时,一边的轿帘被苏婉撩起。“公主坐好了,轿夫要起轿了。”

  “起轿!”一小太监尖细的嗓音陡然升起,莠儿的心陡然漏跳了一拍,闷闷沉沉的有些莫名的心虚,有什么事要发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