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树海孤婴

  微凉的清风吹散清晨的薄雾,带动树叶沙沙作响。晨光斜射,树影交叠,光影斑驳。那郁郁葱葱的树海间,两个小男孩一前一后步履匆匆地穿梭在树间。

  “师兄,师兄,你等等啊……”小一点的孩子一边吃力地跟着年长些的男孩,一边气喘吁吁地呼唤前面的人,希望能引起大一些的孩子的注意。年长些的男孩终于停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师兄,”男孩气喘吁吁,“我们不知道师傅去哪了,还是在原地等比较好。”没准一会师傅很快就会来接他们了。

  年长些的男孩一皱眉。“谁说我要去找那死老头啊,我是要赶快回去。”

  “啊?但是……”自从师兄摔倒醒来后他就总跟不上师兄的思维回路。莫非这就是村里那些大伯大婶说的摔破头了?

  “谁知道那死老头到哪里去了,一觉醒来就人间蒸发。”年长的男孩很不客气地坏心一笑,“说不定是被UFO抓去解剖了。”

  “UFO?解剖?”稍小的男孩听得云里雾里,“师兄,你没事吧,不会真摔坏头了吧?你从上次从屋顶上摔下来醒来后就不太正常。”闻言,年长的男孩目光一黯。

  稍小的男孩以为真说中了伤了大一点的男孩,慌忙安慰道:“啊,师兄,你别伤心。师傅一定能把你治好的。哎呀……”稍小的男孩看着年长男孩复杂的表情顿时手足无措。

  “哈哈。”年长的男孩朗声一笑,“骗你的。无芝你太笨了!”

  “啊!师兄!”两男孩笑闹成一团。

  突然树上穿来一声苍老的笑声。“无命,无芝,你们很开心嘛。”只见树上高高坐着一个白发童颜的老人,他一脚跨在树杈上,一手持着酒坛,一手持烧鸡,笑得好不自在。

  “师傅!”无芝激动地叫道。无命则一脸不屑地看着他。

  老人一跃下树,手持酒坛和烧鸡,故作委屈地瞅着无芝。“无芝好过分哦,就知道和无命玩,把师傅我都丢了啊。”

  无芝脸瞬间炸红。“哪有啊,师傅!明明……”

  “明明是你这死老头自己跑去玩了,把我们丢在森林里。”无命鄙视地看了一眼一袭白色长袍的老人,冷冷地讽刺。

  “无命越来越没大没小了。”老人挥袖,故作伤心状地扼腕叹息,“你怎么能冤枉师傅呢?”

  无命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那这烧鸡是什么?”

  老人尴尬一笑。“哈哈,啊,原来无命和无芝饿了,这还有两只。”老人暗自肉痛,拿出私藏的另两只烧鸡。

  吃完烧鸡师徒三人继续漫步在林间。准确的说是老人兴致勃勃地在林间上蹿下跳,两徒弟在他身后无奈地跟着。突然,树林深处穿来断断续续的哭声。

  无芝大惊失色,一张小脸白了又白。“师傅……师兄……”

  老人和无命异口同声地回答。“听到了。”

  “师傅,师兄,”无芝害怕地看着一兴奋一无聊的两人。“该不会是女鬼吧……在这里上吊之类的……”

  无命翻了个白眼。“是小孩子的声音啦。”突然他莞尔一笑,“该不会是竹子姑娘吧?”又自嘲一笑。老人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竹子姑娘?”无芝好奇地看着无眠。

  “没,”无命矢口否认,“呃……就是弃婴。”

  三人寻声而至,果不其然只见一红色的襁褓挂在一棵千年老树的树枝上。孩子已经醒了,哇哇地哭着。

  无命纵身一跃,轻巧地跃上树,小心地抱起孩子,翩然下树。灵巧的成熟的身手一点不像一个六、七岁的孩童。

  “哇!好可爱的小孩!”无芝抱过孩子感叹,“哎,是谁这么狠心将这么可爱的小孩丢在这里。”无芝想到自己的身世不由气恼。真是毒辣的父母。

  老人也贴过来兴致勃勃地逗逗那小孩,小孩咯咯地笑起来。白白的面团似的脸蛋泛着红晕,好不可爱。“咦?还是个丫头哩。恩,就收养她好了。叫什么名字呢?”

  “叫软软!”无芝摸着小孩白嫩嫩的脸蛋,不假思索地嚷道。

  “不好不好。”老人一皱眉,猛摇头,“叫,叫无妍!”

  “啊!什么怪名字嘛!师傅不会取名就不要取!这么可爱的孩子不能像我们一样被找糟蹋了!”无芝想起自己的名字就有气。他们师兄弟的名字都特诡异,这么可爱的,还是女孩子可不能再取这么怪的名字了。无妍,无颜,太难听了!

  无命淡淡地看着那孩子。那孩子似乎发现了他,竟开心地咯咯笑起来。“笑笑,叫笑笑好了。”

  “不好!叫软软!”

  “叫无妍!我是师傅得听我的!”

  ……

  暖风熏得人昏昏欲睡,无休止的蝉鸣好似海声。盛夏的阳光透过层层树阴在树下落下斑驳的树影。树下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肩并肩地坐在一起。

  男孩子撑着下巴,频频点头,好似快要进入梦乡。突然扎羊角辫的女孩转过头说:“师兄,其实我不叫无妍。”

  男孩抬起头,注视着女孩。翡翠般的光在两人间流动。“我知道。”男孩转过靠在树上,闭目养神。

  女孩瘪瘪嘴,不太乐意了。“师兄,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知道。”男孩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又继续闭目养神。

  女孩气鼓鼓地瞪了男孩一眼。无奈男孩一直闭目养神雷打不动。女孩不满地揪了男孩一下,愤愤道:“师兄你懂不懂啊!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迟早要回去的!”男孩揉揉手上的痛处,默不作声。女孩负气转身,侧躺在树下不理会他。

  “我知道。其实我也一样。”

  女孩惊愕地回过头。男孩灿然一笑。“我们迟早都会到另一个世界去。”

  女孩先是一愣,随即怒道:“混蛋,我说的不是这个!”

  男孩嬉笑着捉住女孩挥过来的拳头。“师妹不要伤心,在那之前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混蛋,谁要你陪啊!”林间留下一串笑闹。

  回忆随着暖风渐渐飘远,隐没在一片蝉鸣中。

  11年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当年那个女婴已变成了一个活泼可爱小女孩。无芝16岁,无命17岁。

  对无芝而言,她古怪地就和他众师兄弟如出一辙。这个小师妹可让她伤透了脑筋。他好像总是不知不觉间被她愚弄。虽然他也时常被众师兄弟戏弄。其实他很喜欢他的小师妹。不过为何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会这么强势这么难以捉摸?恐怕也只有大师兄能猜到她的想法。所以他们才总是一起。他稍稍有些不甘心。

  对秦风而言,这是一场莫名其妙的玩笑。她其实只是个很普通的女孩,不过是千年后现代的普通女孩。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到了这。上一刻她还在大学寝室蒙头大睡,下一个就成了挂在树上的婴儿。穿就穿了,借尸还魂也就算了,偏偏还是婴儿,而且还是弃婴。上天跟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软软!”无芝跑过来。

  “三师兄!”

  秦风的三师兄,叫无芝。就像他名字一样——无知,是个很天真的人,很好骗,但是是个好人。过去她被人欺负的时候,他总是想都不想就来帮他,虽然总是弄得浑身是伤。

  “三师兄,我已经说过了,我叫李秦风,叫秦风啦。”

  在会说话之前,众师兄总是各种名字乱叫。所以一学会说话她第一件事就立刻更正她的名字。但是那些固执的男人总是坚持己见,无视她的意愿。

  “啊!哈哈,”无芝尴尬地挠挠头,笑道,“叫习惯了啦。软软,呃,秦风,师傅找你。”

  秦风一皱眉。这次不知道有什么事了。

  她的师傅是千寻老人。一个白发童颜的老头,感觉就像老顽童。但是和金庸笔下的老顽童不同。他只是看起来非常顽皮,总是无理取闹,但实际却很睿智。他们师兄弟都是他收养的,名字也是他取的。虽然明显带有玩闹的成分,却出奇地合适。她和师兄私下里称他为“老狐狸”。老狐狸之命她可不敢违。

  于是秦风心不甘情不愿地推开师傅的房门,只听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无妍!你终于来啦!”

  秦风猛然后退,闪过闷内扑来的白色身影,不厌其烦地再次纠正:“我叫‘李秦风’,师傅。”

  “‘无妍’不好吗?”千寻老人笑呵呵地拉她过来坐,“我取的名都很好的。”

  “恩,是很好。”秦风冷笑点头附和,暗自腹诽。

  给二师兄那个大冰山取名叫“无语”。虽然二师兄不论是其寡言,还是其闷骚的程度,都已是登峰造极的地步了,也不至于无语的地步。只是无奈拜师那日,师傅老人家跟二师兄说话,二师兄的回答没有超过7个字的。于是师傅老人家一生气就给了一名字——“无语”。

  四师兄博才多学,学赋五车,年纪轻轻便已中得进士。不过是常对师傅他老人家的胡闹意见视而不见,就被灌以“无辽(无聊)”之命。

  五师善经商,虽然确是一个爱财如命之人。只因不借钱给师傅就背上了“无潜(无钱)”未免有些太损。

  千寻老人眯着,笑眯眯地盯着秦风,苍白长眉挂在两侧,好不和蔼。“无妍,你可在腹诽为师?”

  “没有没有。”秦风连忙否认。天知道得罪这个有仇必报的死老头会落得什么下场。“我在想师傅取名字的功夫真是出神入化。只是,为何大师兄要叫无命?”

  大师兄无命是秦风从小到大特别在意的人。最初捡她回来就是他。秦风依然记得他那不同于孩子的深邃目光,他手心的温暖。而且这么多年来,所有人里最懂她,最照顾她的人也是他。虽然这人时常会开一些不好笑的玩笑捉弄她。

  千寻老人沉吟了一会,原本爽朗的笑容一下子塌了下来,苦大仇深地看着秦风,好似她问了天下最不该问的问题。“无妍你为何要问这样的问题?这件事不应该再被提起,它应该永远被掩盖的……”秦风心中一振,忙要阻止千寻老人,却见千寻老人苦着脸,执起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也罢,这是天意,天意难违。无妍你可知,其实你师兄原来是活不到5岁的。”

  千寻老人抚摸着秦风的头,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无命,这孩子命苦啊。他身上背负着关系天下的惊天机密……”秦风一惊,原来他师兄还有这么特殊的经历,屏息凝神等待下文。千寻老人却在这里停住了。莫非师兄是前朝遗孤,或是皇族私生子,或者是有灭门的血海深仇。诸多可能迅速掠过秦风的脑海。

  半晌,千寻老人突然“噗”地一声。“小丫头紧张了吧。哈哈,骗你的!天下哪来那么多惊天机密!”千寻老人老人笑得前仰后合,完全没有江湖长辈的样子。

  秦风气得咬牙切齿,可偏偏动他不得,转身就走。千寻老人连忙拉住她,好不容易止住笑。“师傅这次找你来是有正事的。”秦风怀疑地瞥了他一眼,还是站住了。

  “无妍,不要这样看为师。为师很伤心啊。”千寻老人皱着一张老脸,两眼挂泪,一副小媳妇的苦相,奈何秦风理都不理他。

  “有事就快说。”秦风气鼓鼓道。千寻老人忙转身从榻边的红木橱里取出一个紫匣子和一封密封的信。“这次你的任务是送这封信和这匣子。此时任务非同小可,又是你的第一次任务,一定要小心谨慎。”

  “哈?我?”这一消息犹如惊天霹雳,秦风顿时僵住了。她才11岁啊,就算会功夫,也只会些三脚猫的花拳绣腿,又从没出过谷,要她送东西?还非同小可?这老头终于老年痴呆了!?这不是让她去送死!“不是吧,师傅。我……”

  “没关系,不是你一个人去。”千寻老人摸摸秦风的头,和蔼地笑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不会让你孤身犯险的。无命会随你一同前往。切忌要小心保管这封信和这匣子。”千寻老人一反平时老顽童的形象,一脸严肃,慎重地嘱咐秦风。

  秦风欲哭无泪。这种危险的任务只派无命与她同往,派一万个无命她也不要啊。虽然她穿越了,可是她还是想过安稳日子的。她可不要什么闯荡江湖啊!

  奈何千寻老人听不见秦风心中的呐喊,更不会看秦风霜打茄子般枯哈哈的脸,只换了一声“无命。”

  “是。”好像事先通知过的一般,大师兄无命已跪在门外,随时待命了。

  千寻老人语重心长地说:“好生照顾你师妹。此去定要小心。”

  无命抱拳回答。“徒儿定不辱使命。”于是拖着捧着“事关重大”包袱的秦风扬长而去。之后秦风不只一次地怀疑,这是师傅和无命串通好的一个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