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梦的触动 情的萌动

  静下心来,倪妮才回忆刚才秋樵说的话—“我这里……”她独自思量:由于不好的精神状态的骚扰,使她没有更好的精神状态去细致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原来,自己正躺在一张软绵绵的,用棉絮铺垫,用楠竹搭成的床上。环视四周,竟是一间约十平方米,四周全是用楠竹扎成的小屋,屋顶用一条条的杂木扎成,而面铺上一层塑料薄膜,看得见薄膜上面还加盖上一层竹枝条和一些乔木叶子,虽然简陋,但却整洁别雅。

  倪妮试着用双手用力支撑起身子,然后靠在楠竹扎成的墙壁上,放眼前方,靠床边有一张小小的木桌,桌上摆满了书籍,文稿纸,及几支钢笔。在靠桌面的楠竹墙面上,挂着一个绿色挂包和一把雨伞。视线向下,一双黑色的皮鞋和一双拖鞋正整齐地放在靠桌边的鞋橱柜里。向右侧身望去,那是一道小门,门的右侧边,有一个用石头垒成的小灶,小灶边有一只木桶,木桶里有一个水瓢,一根红色的胶水管浸入满水的木桶里,看得见,是将山涧清泉,用红色胶水管引入而饮之。水桶旁边有一张犹如课桌大小的木桌。几只白色的陶瓷碗正置于桌面上。碗面上有几双筷子,紧挨着碗边有一把菜刀靠于竹墙上,而竹墙上的一颗木针上正挂着一把铲子,微风进来,至使它不停地碰击着竹墙,发出悦耳的叮当声,给这寂寞的小屋增添几分快乐。

  只感叹古人的“陋室铭”的雅趣与无尚的情操,带给后人无比的聪颖智慧,以求得平淡、简单的生活情调与追求洁、雅、舒怡、惬意的心灵慰藉。

  是否秋樵所追求的最高生活境界的展现?他原本是这寿山脚下的土家山寨的人,这本已是一片净土,宁静、详和而舒怡的环境。难道他的酷,已经不能足够地满足于现状,从而追求的这幽静、幽雅的生活环境了?

  这幽静、幽雅的生活环境,怎能与都市中即行人、车辆的繁忙得枯燥乏味的生活相论。也难怪倪妮在动身来寿山的前一个晚上,就在倪妮家外的巷道里与王傕关于到外地绘画的何去何从的景点而争执不休—

  “妮子,不要跟我争了,从小在城市里长大,就应该在本市选择一处亮丽的风景线作为焦点,描绘出当代人所追求的节奏感极强的生活画面来。”王傕边说边用双手抚着她的肩头,很深情地劝解道:“就依了我吧,别再犹豫了,追求城市化的生活,城市化的画面,才是当代人真正追求的新节奏,新的生活步伐。”

  “王傕,你太偏心了。”倪妮挣扎掉他抚着双肩的双手,愤然而倾:“这环境虽然美,这生活圈子虽然大,我都厌倦了。我都想急于改变一下这生活圈子,你知道吗?”

  借着路灯的微光,王傕能清楚地看到倪妮满脸的不快,从心里虽然怕再与她争执伤害她,但出于个性的温柔,太钟爱与倪妮的缘故,不得不想努力劝导她的回心转意。

  “妮子,你所表白的一切,那只能是你在这生活圈子里生活厌了的一种感叹,一种不平衡的心态反应。”王傕很爱抚地安慰她:“若要想自己的作品达到绘画艺术的最高境界,必须找到时代的脉搏,画出富有时代节奏感的生活画面来。只有这样的作品,才是反应当代社会飞跃发展的作品。那才是时代步伐的真实展现。至于你说的乡下那广阔的田野,空旷的山野,是你绘画艺术的追求焦点,我认为,”王傕将语气拉重一点说:“这样的作品根本排不上具有欣赏的艺术价值,只能是一些平庸的追求,赶潮的艺术家们,无论怎样都不会把这样的作品放在眼里。”

  “王傕,你说的这些,太让我伤心了,没想到你学了几年的绘画艺术,眼光却这么短浅,知识太贫乏了。这可能吗?时代怎么会把田野、山野抛向九宵?”倪妮心里难平:“我心目中想象的田野和山野,才是我理想中的净土,绘画的天地,时代的脉搏。”

  “我知道我实在无能开通你的思想,你那固执的己见。”王傕实在无奈,并不停地踱步。

  “放眼看世界,我只感叹那些古人曾过着的桃花源似的生活,宁静、优雅的山山水水的生活环境,给乡下人所耘造出的高尚的生活雅趣。”

  “我实在拿你没办法。”王傕垂头丧气的样子。

  “我的事你最好别管,我有我选择的权利和自由。”倪妮说完转身跑离。

  倪妮感叹不已,从思绪中回到了现实,感叹秋樵的闯入,给了她对生活的进一层的认识……

  室内的光线渐渐暗淡下来,倪妮向门外望去,隐约能见外面的苍松翠柏模糊起来。但仍不见秋樵回转的影子,心里开始琢磨着他的诚实性。

  她努力地爬起,挪到书桌边,拿起火柴划燃,点燃蜡烛,室内通明。坐回床上,才感觉到精神状态已经恢复大半,余下的精神状态,只有食物才能弥补上。饥饿再次向她袭来,再加口干舌燥之极。

  闭目才是养神的最佳选择,即便秋樵不回转,能这样身处在“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行”的优雅小屋里别世,那也必定是一种高尚情操的生活环境享受后的一种生命的升华。

  隐约听见有人窸窸窣窣地走进小屋来。倪妮心惊地睁开双眼,却见是秋樵喜滋滋地提着一条大大的鱼站在她的面前。未待她开口说些什么,而见秋樵开口道:

  “让你饿坏了,我马上给你煮鱼汤喝。”他边说边走到小灶旁,舀一瓢水倒在锅里,嘴里还不停地唠叨:“怪只怪这条鱼太‘狡猾’,足足让我抓了两个小时才抓到。”他正说着,已将点燃的干柴放进小灶里,然后起身走到灶后,拿起鱼就用菜刀不停地剁小。间余又忙于不停地问倪妮:

  “现在感觉好些了吗?等喝了鱼汤以后,感觉会更好些。”

  盛夏的晚风似有凉意,细心的秋樵眼见倪妮的身子不觉微颤一下。

  “是有些凉吧?”秋樵赶紧走到床沿边,“快把被子盖在身上,不然会再感冒发烧呢!”

  秋樵说着已将被子盖在倪妮的身上,然后又走到灶边忙去。

  倪妮心里愕然暗自惊呼道:如果不遇到秋樵的好心与善待,自己此时身处何地?而是怎样的处境,不敢去细细想象。

  看到秋樵那熟练地操持着一切,简直不敢相信看似目中无人的秋樵竟有他自己的生活情调与为人处世。

  “千万不要责怪我的傲慢无情地对你的置之不理。这在别人眼里看来,看到的只能是表面化,而不知内在的根源。”他边说边将鱼下了锅,并不停地说着:“其实我是一个性格内向的人,有一种怪癖的个性,似乎只知道怕别人瞧不起自己,而反弹于所流露出的一种傲慢的个性,肯定它也已让你误解太深了。”

  听到他一阵自我的剖析,似乎已足够了解他个彻底,心里也似乎豁然开朗起来,很想和他搭搭话了。想说的话,想问的话早在心里酝酿很久,怯怯地开口说:

  “你认为我是个瞧不起人的人吗?”

  “起先是有这个认为。”秋樵欣喜地回答。

  “什么时候?”

  “就是你很友善地抛给我微笑时。当然,友善的微笑,是我现在的认为。就那时,我误以为你那是在嘲笑我什么似的。”

  “天哪,这样酷的怪癖性格之人,好难彻底透视他的心理。”倪妮暗自惊叹。

  秋樵见她像有心事而不作答,接着问:

  “你不以为我说的是真话吗?或者说你是在怀疑我什么?”

  倪妮似乎保留着一种足够让秋樵去猜测的而不作回答的心态,从而打开另外的话题问:“我不明白你为何居住在这密林深处呢?”

  “你猜猜看。”秋樵故弄玄虚。

  其实在倪妮的思想里肯定猜得没错,只是想透视出面前这位外表冷漠而心胸开阔的小伙子自己的内在心理的真谛,并很迷惑地问:

  “谁会知道你的企图和内在的动机?”

  倪妮故意刺激他,而想他及早说出这其中的奥妙。

  虽然经过倪妮对他的刺激,他脸色突转深沉,并道:“我会有什么企图和动机呢?”他约缓一下激动的心绪:“在城市中生活惯了的女孩,应该知道人们对生活追求的动向。当然,任何人提及这个问题,都会认为提这个问题者太庸俗,太‘聪明’。”

  “我只知道赶时代的潮流是人们的真正追求。”倪妮却用王傕的话来回答秋樵的疑问。

  “因为追求时代潮流生活的人们都似乎感到很厌倦了。当然,光从表面上是无法看清事实,而在行动上是真实不过的。”

  “行动上?”倪妮疑问:“你看见谁有什么行动了?就具体一点不是更好吗?”一时觉得面前的秋樵是打开话匣子的好对象。

  “还用说吗?”他暗自好笑,并不停地往灶里加柴,然后侧身望向倪妮,并说:“就凭你独自一人到这寿山里来找绘画的灵感和风景线,就很明白了你对你的生活环境太熟悉了,而选择了乡间的山野的征途,并且你个性肯定很倔强,不然怎么会没有同伴一同随往。”

  “你说我的个性倔强?”倪妮似乎有些不悦,但秋樵正说到她心里去了,似乎无话可辩驳。

  “这一点儿,你是不用再狡辩什么。当然,你的所为真的让我佩服,竟会有如同我对生活的鉴定与追求。不用我告诉你,我为什么会居住在这密林深处,只要你再将自己的心境与动机仔仔细细地剖析透彻,便会确切知道我的所为的动向,向往与追求。并且,也再不会对我这个人,对我的居住地点感到有什么惊讶之念了。回过头来仔细品位,那是多么的平常而正常的发展规律。”

  倪妮似乎再没什么话可说了。只从内心感叹对生活的鉴定,看法与追求,竟然与秋樵这么默契。只抱怨王傕对一切的太简单,太单纯的追求与看法。不知怎的,自己那心中曾有的空虚感,一直忧郁没有人会读懂自己的所为,自己的追求,而如今,被秋樵的几句言谈剖析,默默地占据整个心灵。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怡感在心中涌流,两颗接触时间不太长的心,在倪妮这片少女处女地慢慢产生共鸣。一种无形的美妙心灵的一股暖流在心壁激荡。

  倪妮经过一阵激烈的思想抨击,抬头望向秋樵,竟然未猜想到他一直盯着她在等待她的回答。他的眼里发射出一股强烈的电流,正击中她的心,使她怔然一下。好刺激的眼神,足够使封闭多年的心灵之窗打开了,好挚热、好甜蜜的感觉。

  秋樵也被她突然传递给他的眼神所陶醉。正好目光相击,使原先想说些什么的倪妮,很难为情地收敛眼神。他猜自己这挚热的目光已瞅得她无地自容。并非责怪自己的执着,而是感叹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的一种不可名状的全身上下的舒适感,带给他一种奋力的向往与追求。

  秋樵壮着胆子再迅速地望他一眼,已见她脸色绯红。是否心灵之窗被启开,是否与自己一样的感触与萌动。回过头来待细想,细细再品位一番刚才的温馨时刻,但见灶内火焰正旺,这才突然想起自己做的事:

  “糟糕,锅里的鱼不会变成汤了吧?”

  秋樵说着立马站起身来,拿开锅盖,瞧见锅里只有鱼刺,鱼肉早变成汤了。回头难堪地望着她说:“妮子,鱼真成汤了。”

  倪妮望着他笑笑:“你不是说煮鱼汤给我喝吗?”她含情脉脉地回答,“真的,这不是更好吗?

  秋樵只好无奈地回答:“真的应了此话,只好如此了。”

  两人目光再次相碰,好随和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