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节 月芒

  碧琼天,月穿云,杨柳落斜影,宫灯明,昙华盛,心思看分明。

  纱帐纷扬,影绰一道白影,风吹起他的发丝,衣袂轻扬,眉目俊朗,一脸安祥、淡然,超风脱俗,宛若谪仙。

  凉风一过,他嗅到了熟悉的香,昙香。

  轻飘的眉睫动了动,只一眼,便已沦陷。

  龙宿看着亭中那一抹熟悉入骨的身影,仍是那般脱俗不染尘的闲闲而立,是这世界最美好的风景,一眼望过去,千年修的清心便丝毫不留的被那人眸中的墨色淹没。

  回廊的那头,淡紫的人,长长衣摆随风飘荡,螓首低垂,浓荫掩去阳光,看不清此刻面容之上是如何表情。莫名的感到一阵烦躁,更有一股烦闷感,隐隐然深藏在身体某处,令人不快,尚不及厘清迥异感,剑子已欲举步……

  兴是感受对方不安的肖起,龙宿全身蓦地一震,扬袖昂首阔步与剑子对向相行,近了,两步,一步,并行……然而却擦身而过。

  什么意思,白衣道者身不动,手腕翻力一把抓住错位的距离修长的手,捏的死紧。

  放手,心里腾起怒火,抽身脱手,无奈对方抓的死紧,另一手虚发一掌打在剑子胸前,不料想他竟不闪不避,生生受住,胸前的白衣立时晕开红斑。

  啊—心中蓦然一痛,再也顾不得什么连忙回身让剑子依在自己怀中,按上剑子左脉,脉象虽轻确稳,对于刚从生死边缘回转的人来说已是不错,龙宿长吁一口气,稍宽下心,暗责自己方才的的胡闹。

  握在手中的白嫩,冰冰冷冷,剑子下意识抓的更紧,隐约有有骨头挤压的咯咯声,察觉身后人有抽出的趋势,便压在自己腰间,身后的身体明显一僵。胸前垂下的银紫柔丝扬散于风中,忍不住伸手抓取,才沾上手,拈在指尖感受凉滑柔软,风一吹,又漏指滑过,再抓住勾玩缠绕……

  龙宿轻轻一叹,有明显的疲累:“剑子汝是算准了吾会对汝心软是不是……”

  “你会么”不答反问

  “哈!会么…会么…”龙宿笑的有点呛着,也引得剑子眉皱的更深。

  “龙宿?”不放心地出声询问。

  “放开吾”敛下的长睫点出浓浓的暗荫,声间轻飘飘的“吾累了”

  剑子不想放手,但也无法子,缓缓松开拢在腰间的手,同时间大股的冰凉蹿入指间流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转过身,看见龙宿不知何时已化出珠扇,半掩他飞扬的眉角,流转的眸光,属于龙宿的一切美好就这样挡在那柄纱质薄的恰到好处的扇子后面,惹的剑子一个烦躁伸手欲扯,却又在指尖碰到扇面的同时缩了回来。

  龙宿摇了摇扇子,唇边勾出淡淡的浅笑,翩然转身,深入疏楼,剑子尾随其上。

  沐浴、熏香,换上轻便的紫衫,龙宿执扇走向亭中,无视一旁静心盘坐的剑子,白玉琴一摆,荡开袖袍,十指轻放,闭眼呼气,清音乍起。

  剑子凝神听了一会儿,缓缓掀开青白的长睫,“龙宿,委屈你了”

  剑子这是自责疼惜之意,谁知这厢听了却是怒火中烧,“哈!哪里?剑子大仙说的,欠的总是要还的,当然吾与汝立下赌约,今日不过是兑现而已,何来委屈之说”

  “你又何必如此……”

  “怎么汝不满意?”龙宿头不抬眼不睁,指下铮然,曲调骤变。

  “龙宿!”剑子沉了脸。

  龙宿毫不理会,专心拔弄琴弦,突然琴声戛然而止,修长的五指按上七弦,龙宿叹了口气,双手离了琴身,执起桌上华扇。避开剑子,起身走至一旁的榻上卧着。

  龙宿依旧微微笑着闭眼小寐,泛着淡淡的银色光泽让人看着那样安然。剑子放轻脚步敛下呼吸,来到榻前,看着那张意外柔和的脸庞,突然好想抚上去,把那张如琉璃清透的小脸捧起来,擦着嘴唇磨娑感受那份柔软……

  “剑子,汝问吧”一切都刚刚好,龙宿慵懒的儒音停住了凑近的脸。

  剑子起直身,怔了怔,在一旁安坐,“问什么”自给自足倒了杯茶独自啜着。

  “唔~~无么?剑子大仙又要欲盖弥彰了,吾今日没心情陪汝玩”剑子,直接说出你的意图有那么难么。

  剑子似乎明白了什么,苦笑一声,“好友啊,你果然知心。”

  “哼!”汝当吾这千年是白让汝拐的么

  “异度魔界异度魔皇现身了?战况如何?”龙宿啊~~~

  “详情听说…………”龙宿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手中华扇,将战事一一解说,除却自己的伤势,其他说的十分详细,好利于剑子分析局事。

  “嗯”剑子淡然喝茶。

  “汝不说些什么么?”龙宿好奇地眨着眼。

  “你在隐瞒什么”

  “汝不信吾”

  “对上异魔创始人,龙宿你当真毫发无伤?”

  “剑子,汝忘了吾是……”说这话时龙宿自嘲地笑着。

  “龙宿,你当我好骗么”

  龙宿默声,偏过身不看剑子。突然身后温热覆上,自已已被一人揽在怀中。

  “龙宿,江湖不适合你”

  默声,是啊,不知是谁还乐此不疲地拖吾下水。

  “答应吾,不可再擅作主张”

  默声,叫吾不可擅作主张,然后看着汝去送死?

  “不许不出声,却在腹诽吾”

  默声,就是要腹诽汝,腹诽汝,看汝能怎么样,哼!

  “唉~~你高兴就好。”

  默声,汝是吾肚子里的蛔虫么

  “咳!龙宿麦拿我跟那恶心的东西相提并论”

  这次龙宿彻底默声了,毫无杂念的……

  “好友放心,吾既已应下此事,就无半路抽身的道理,汝只要好好遵守约定好好待着看局就好。”龙宿沉默半晌拿开拦在腰间的热掌。

  “龙宿……”剑子为难地皱紧眉。

  “怎么这点都做不到?”上扬的嘴角和迷起的眼眸都彰显着此时的危险,吾已承诺至此,汝还想怎样?

  “不是”

  “那合作就成立了。”龙宿笑着起身迎着月光背对剑子。

  不知有无察觉,剑子是种松口气的的感觉,无可否认,中原正道有了疏楼龙宿,势力会增加很多,而且他特殊的体质对众人来说又不成负担,可谓一举两得。但隐约的剑子还是觉得心疼,心中如有芒刺,有一下没一下的刺着,忽疼忽痒。

  心里一慌,剑子伸手拉住龙宿凉凉的手腕,掌中包覆着修长的五指,咯的刺骨痛。龙宿没有逃脱,只是华扇半掩,脸侧过一边。

  “怎么?汝还不信吾?”槽起的金眸流泄的是无声的探询,看在剑子眼里,又激的心中芒刺重重一刺,痛的他赶快松了手。

  千百年来,剑子总是拖龙宿下水,龙宿总是恨恨地骂句:“好个满腹黑水的剑子仙迹。”后随他奔赴红尘。虽然每次龙宿总是一副很不甘心地模样,但却没有一次拒绝过剑子,亦不曾后悔过,顶多就是你来我往的言语争锋做足了前戏,再由剑子一把拖一把拉的拐走,看似勉强,但二人心里都明白,这不过二人相处的独有方式。龙宿抱怨的时候不少,剑子有时也对上几句,更多的是转移话题,因为他怕说多了,哪句话就成了龙宿心中无形的伤害。龙宿担心他,害怕他受伤,他都明白,然人生在世,他心在红尘,注定要做个出世的入世人,他安抚不了那人的担心只得拖他一起,至少放自己在他身边,让他安心。

  但龙宿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是乐意被拐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触到了,伤害便一发不可收抬。剑子明白,所以这时候无论世界如何需要龙宿,他总也无法开口劝说他随自己涉水,因为他知道只要剑子仙迹一开口,纵然再委屈,龙宿也会答应。

  但他从不愿龙宿因他有一丝真正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