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那个男人,勾引

  这是暑假,我告诉自己,这是暑假,所以不必要埋头于书本,不必按时地,上好早晨五点的闹钟,在困倦和疲惫的纠缠下,在昏暗的早晨,麻木的从床上爬起来,洗脸,漱口,穿校服。暑假很好,暑假很热,阳光和青草的味道很香。唯一痛苦的事情,就是看到桌子上堆着的空白的暑假作业,以及日历上,时光飞速溜走的痕迹。暑假快过去了,空白的发呆的日子快过去了。

  宋子飞不在的日子,我没有再去训练。只是偶尔的,会接到林霄的短信,大大咧咧的句子,没遮没拦的调侃。有时候懒得回复,便把手机埋到柔软的枕头下面。

  我真的是没什么朋友,高一,整整一年,竟然这样莫名其妙过来了。竟然,没有朋友。以至于此刻,我除了想他,想他,还是想他。他成了我这段空白的日子里的唯一刺激,我以他来取乐,寻求一种新鲜感,填满我几近荒芜的生活。

  然后,再拿起手机,便收到了他的短信:“我在北京,在北京郊区一个很美的地方,要我带礼物回去吗?”

  这算什么?诱惑?挑衅?同情?抑或是勾引。对于这种主动的示好,我表示不屑。我想了又想,最终回给他:“当然要。”当然要,这种白给的便宜,谁不要?

  所以,他说,好。

  许久的沉默,我试图找些话题,便问:“你真的是魔术师?”

  “是的。很诧异?”

  “不,很有趣。”

  “呵呵,其实并不那么有趣。当一个魔术师,就意味着,要放弃你所有的幻想。”

  “是这样么?可我觉得,魔术师需要幻想。”

  “当你看穿了每一场梦幻,看到了华丽的背后的真实,会不会觉得残酷?”

  “会,就像白天,太阳光刺痛人的视线,所以我讨厌阳光。”

  “我不讨厌阳光,我需要阳光。”

  “你需要阳光?干什么?”

  “也许可以进行光合作用。”

  “......好吧,你赢了。”

  我可以把他当做拥有着叶绿体的,会说话,会开车,会走路的神奇生物,脑子里装满了神奇的大液泡,内里有晶莹流动的液体,是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我对我无端的幻想感到恶心。

  “......”

  “你在干什么?”

  “开车。”

  “开车发短信,不会出事么?”

  “可能会吧。”

  所以我们都停止了对话,手机,安静地,放回角落。只是脑子里又凭空冒出那张脸来,冷毅,棱角分明,而英俊的脸来。

  混沌地过了一天,然后,他在第二天清晨回到这座城市的时候给我打了电话。我还不习惯这样和他直接的对话,无端地觉得暧昧,寥寥数语,蒙混过关。总之那大致意思是说,希望,见一面。

  我想他在这座城市里,也是个孤独的人,和我一样,有着自己的骄傲,渴望在某一天以一种极端的方式怒放,渴望在这城市中央最高的舞台,表演一出,精彩的魔术。

  我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水在白瓷杯中清旋,如一脉绵密安静的阳光,被我采撷在杯。我依旧很平静,心里没有太大波澜,因为彼时我已掌握了他的基本资料,如下:

  姓名:宋子飞。

  性别:男。

  生日:1989,3,27

  职业:魔术师。

  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个,自负,自强,有思想的富二代。

  我特意穿了条白裙子,胸前,有大大的白色蝴蝶结,裙摆,有细密繁复的蕾丝,然后穿了细带的高跟凉鞋。前去赴约。相遇是在那家发生了些许不快的餐厅,算不得偶遇,却也纯属巧合,他竟然没有问我在哪见面,就那么离奇地,停驻在那家餐厅门口。阳光,暖杏色,忧郁绵长。

  他好像晒黑了,还是么好看,高高地站在我的面前,替我遮住大半阳光,他脸颊上有狭长的伤口,从某个角度看,触目惊心。我忍不住问他:“怎么弄的?”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什么?”片刻才明白过来,“刚才和别人的车发生点小小的摩擦,不过事情交给别人处理了,我,是绝对不会爽约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精巧的粉红色盒子,小小的蝴蝶结。那盒子在他的手心,那手指修长,三枚银色的做工精巧的戒指闪闪发光,在太阳光下,很魔幻。魔术是天生就具有独特的魔力。

  我收下那盒子,却突然无端冒出一句话来:“你会变兔子吗?”

  他嘴角微微上扬,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说了句:“会,你想看吗?”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迷离的光芒,算不得撼人心魄,却足以让人轻而易举沉湎其中。我逃开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的凝视,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细软的银质手链,链子环环相扣,细致如月光倾斜在我的手掌上,凉薄的触感,让人有短暂的沉迷。我将它放回盒子里,然后说了句:“谢谢你。”

  “现在去哪?”我极不自在地问道。

  他毫无预警地牵了我的手,淡淡说:“跟我走。”

  指尖温凉,我有短暂的挣扎,然后,十指相扣。我不知道这样一个自负冷漠的男人怎么会突然而无所顾忌地对我表示他的好感,他像一只求偶的雄孔雀,在我面前过分地炫耀着他的一切资本。转身的瞬间,我嗅到他衬衣上,迷离的香,这是不是一个陷阱,还是一个,酝酿已久的阴谋?

  我不知道,但我,无所畏惧。我不确定自己还能这样继续勇敢多久,但是心底有个很不要脸的声音对我说:“跟他走吧,我寂寞了。”我狠狠对着那个声音吐了一口口水:“给我闭嘴,在NM废话就废了你BK。”但是我却用我的行动,彻彻底底的,对我心里的那个声音,缴械投降。好吧,我跟你走,这就,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