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月儿高高挂(二)

  前来酒肆。

  “你说我这种人在世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呜呜,连一份像样的工作都没有,生活过得乱七八糟,一分钱存款也没有!”冥湮捏着酒杯,歪靠在常青树的肩上,“你说我跳楼好还是上吊好啊?”

  “都不好,到时还得我来给你收尸,现在的墓地可是他妈的比房子还贵,寸土寸金啊!”常青树摇摇头,“你们女人好办,嫁人吧,做个全职主妇,什么都不用想,安安心心相夫教子就可以了。”

  “咦?”冥湮一个激灵,歪歪扭扭地坐了起来,“这个办法不错啊。嫁了人,有人给你管吃管住,还给你钱花。呵呵,呃。”她笑了起来,突然打了个酒嗝,一股浓烈的酒气在空中散播开来。

  常青树赶紧捂住鼻子,屁股往后挪了挪,“得,就你这副样子,我看应该没人敢娶你!”

  “是啊!”冥湮像漏了气的皮球,软绵绵地靠在吧台上,“要样貌没样貌,要才学没才学。不然,”她把脸凑向常青树,“你就勉为其难地娶了我吧!”话未完,只觉得眼前一空,“哐当”一声,常青树连人带椅子一块儿摔倒在地。

  “人呢?”冥湮伸出右手,使劲在空中挥了挥。

  “被你的话吓到地上了!”隔壁桌,突然传来了好听的男声。

  “是吗?!”冥湮酒劲一下子上来,她哗地站了起来,晕晕乎乎地朝声音处走去,狠狠一脚踩在常青树背上,“常青树,你死定了,老娘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居然敢给老娘好看。你在哪,我待会儿来收拾你!”

  “在你脚下。”常青树摸着背,倚着吧台爬了起来。

  聚在酒肆里的其它几桌的人,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子,老娘要嫁给谁关你什么事?!”眼睛涩涩的,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那个说话的人的长相,就瞧见一身黑衣,冥湮使劲甩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是不关我的事,只不过好心奉劝你别去祸害他人而已。”男子眼角一挑,上下扫了冥湮一眼,“其实你还是挺有自知自明的,的确是无才无貌。”

  “你!!!”冥湮生生地把自己已经抻出去的拳头给收了回来,“你当自己是正义的化身是吗?好!”她把袖子往上一捋,右脚重重地踩在椅子上,“那你这个正义使者就舍身成仁,牺牲一下小我,为了大家的福利,把我给娶了吧!”

  男子的面色一僵,愣住了。

  刚站起来的常青树屁股还没沾凳子,人唰地又摔了下去,只觉得头顶上一群乌鸦飞过,这个冥湮,喝醉酒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切,也就是个嘴把式,”冥湮白了男子一眼,把手里的酒杯一摔,“咳,咳,”她清了清嗓子,“各位看官,大家做个见证,不是我冥湮想当这祸害,是这位正义的大人不敢娶我呀!”

  “娶了她吧!”

  “我说小哥,人家小姑娘被你这一说怕是更嫁不出去了!”

  “人言可畏,小伙子要负责任的!”

  “娶啦,我们都给做见证的。”

  “小哥,做人要厚道些!”

  众人跟着起哄起来,矛头直指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嘴角一扬,转向冥湮,手心摊开,一只乳白色的羊脂玉戒指跃然于众人眼前,“还真不能扫大家的兴,她肯我也就肯了。喏,这是信物,你拿去吧!”

  大家的目光立刻转移到了冥湮身上。

  “呃!”冥湮打了个酒嗝,不客气地伸手一捞,收进兜里,从脖子上扯下一块绿色的玉牌往男子手心一放,“你的戒指我收下了,这是我的信物,拿好。麻烦大家陪我们等会儿,再过几个小时,民政局就上班了,我们俩就去注册结婚!”

  “好!”大家一片叫好声不断,还有人啪啪地鼓起掌来。

  “谢谢啦!呵呵,同喜,同喜,”冥湮乐滋乐滋地抱起拳头,给大家作起揖致起谢来,“大家别忙着走,留下来喝我们俩的喜酒!是吧,我亲爱的老公?”她转过头,对着黑衣男子妩媚一笑。

  常青树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脸上的肌肉一紧,面色完全黑了下来,这个臭丫头,酒一下肚,什么话都敢说,他眉头紧蹙,正考虑着要怎样收拾这个烂摊子,忽然腰间的手机振动起来。

  “喂,对,我就是常青树!”他接起手机,“现在吗?价钱随我们开?!好的,好的,我们马上过来!”

  他一把拽过冥湮,“醒醒,醒醒,生意来了!”

  “啊?怎么有两个常青树?”冥湮歪着脑袋,手指戳上他的脸,又盯了自己的手指一会儿,“咦,我的手指怎么晃来晃去?”

  “哎,我说有生意来了,你还要不要赚钱!”

  “钱,呜呜,我哪有什么钱?常春树,你太不够朋友了,现在要我还钱,落井下石没人性啊!”

  “你,真是!阿寺,钱我放在吧台上了。不好意思,先走了!”不能再这样废话下去,常青树拉着冥湮就直往外奔去,随手拦了一辆的士,“师傅,春芽小区,谢谢!”

  “啪”车门关上,的士车绝尘而去。

  “帅哥,你媳妇跑掉了!”一个中年人拍拍黑衣男子的肩,“还不追?”

  “哈哈哈!”

  “哈哈!”

  众人跟着笑了起来。

  “老板,结账!”黑衣男子没理会众人,他把钱放在桌上,慢慢地走了出去。

  雇主是一个姓曾的老太太,叫曾李易筠。

  事情很简单,貌似她的曾孙被鬼给缠上了,这几天来一直发着低烧,看了不少医生,也打了针,吃了药,就是不见好转。

  后来听朋友介绍,就给他打了电话。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常青树心里有点戚戚的,这次事出紧急,雇主要求马上到位,他也没时间来得及做什么调查,就直奔事发地了。

  事发地是位于青北坡的曾氏老宅,一栋五层楼高的老旧洋房。

  常青树看着面前这栋老房子,心里有些慎得慌,路灯似乎坏掉了,伴着清冷的月色,这栋老宅显得愈发可怖,他有些后悔这么莽撞就答应过来了。

  “老常,敲门去。”冥湮摸着发胀的脑袋,隐隐快裂开似的,这常青树不知道给她灌了什么醒酒药,副作用蛮大的,弄得她晕头转向的,喝酒时发生的事情她貌似一点印象也没有。

  朱红色的大门在月光下鲜亮鲜亮的,让常青树心里毛毛的,他轻轻扣了两下,半天才从嘴里吐出一句话来,“张管家,在吗?我是灵灵舍的常师傅。”

  四周一片寂静,没人回应。

  “老常,你是不是记错地址了?”冥湮走上前,用力地敲了两下门,空气中,回荡着咚咚地敲门声。

  两人对看了一眼,常青树尴尬地笑了笑,“怕是我一时记错了,咱们要不就先回去了,雇主看咱们没去,肯定会再打电话的。”

  “这话在理,我们还是回去吧。”冥湮也跟着嘿嘿笑了一声。

  两人转身,正要脚底抹油,只听见一声厚重的推门声。

  大门裂开一条缝,一个中年男人举着烛台走了出来,微弱的烛光下,惨白惨白的脸色,两眼无神地看向他们,“是灵灵舍的常师傅吧,我就是张管家,我们老太君请你们进去。”

  冥湮瞄了常青树一眼,两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

  大门“哗”地一声关上,把两人给吓了一跳。

  “呵呵,不好意思,青北坡这边就是风大。这边请,老太君在三楼等着。”张管家沙哑地笑了两声,把蜡烛递了过去,“不巧,今天刚好停电,家里就剩几支蜡烛可用,让两位见笑了。”

  “不敢,不敢。”常青树客气了一下,吞了吞口水,往后一缩,躲到了冥湮的身后。

  冥湮狠狠瞪了常青树一眼,接过烛台,“您不跟我们一块儿上去?”

  “不了,主人家谈事,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怎好在旁站着呢。”张管家指了指前方漆黑的楼梯口,“那是楼梯口,上去三楼往右第一间房,老太君就在房里,因为要守着小少爷,她没法抽身下来招呼您们两位。两位慢上,有什么事叫一声就可以,我先去忙别的事了。”

  话一落,张管家弯腰一个鞠躬,很快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上去吗?”常青树看看楼上,一点亮光都没有。

  “案子都接了,上去看看吧,我还不信那个老太太能把我们吃了不成。”话是这样说,冥湮却也是一副底气不足的样子,她竖起衣领,怎么在屋子里也这样的冷,“再说,过个把小时天就亮了,那些鬼怪也该回去睡觉了。要不你跟我上去,要不你就在这儿呆着等我下来。”

  她大踏步走上楼梯,楼梯是木制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常青树想了想,扫了黑漆漆的四周一眼,赶紧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