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新生萌芽

  “袇,你怎么了?”索棨收起往日痞痞的笑容,一本正经。平日里他们开玩笑亦不会这般过分。

  “……”

  “哇 ̄”婴儿的哭声打破几人间凝结的空气。没听到寒常羽兴奋的声音,反倒是稳婆高兴地叫喊,“生了,生了。是个白白胖胖的公子哥。”

  “小侄?哈哈,我有小侄了?!我要叫他造兵器,不不不,教他暗器……?不行,先教他轻功……”湄苏一扫方才阴霾,乐呵呵的盘算着日后对她小侄的教育工作。闪进屋内,抢过稳婆手中的婴儿,嬉笑不停。

  柏一袇不声不响的走进,看见寒常羽半蹲在床边,握着醉依柔的手,表情分不出是喜是悲。粗糙的手掌帮她把额上的发丝挽在耳后,用衣袖轻柔的拭着醉依柔脸上的汗水,眼中一片柔情。

  柏一袇仿若被雷劈中呆愣在那里,这样熟悉的眼神,南宫傲寂看衣栀落的眼神,寒常羽看醉依柔的眼神,索棨看湄苏的眼神,自己看衣栀落的眼神……那种怜惜,那般疼宠,其中又差的几分几毫?手脚顿时僵住,他宁愿相信这是一场噩梦,亦不要让自己沦陷。

  “柏大哥,你没事吧?!”醉依柔抬眼看见他站在那里,表情呆滞,便出声唤他。

  “没事。你还好吧?”柏一袇回神,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虚弱的摇摇头,这回轮到她呆愣了,还不习惯柏一袇这样衰沉的模样。

  “那我走了。”迈着沉重的步子,柏一袇缓步向外走去。

  “发生了什么事?”展逝离无声无息的跟出来,动作轻悄的与鬼魅无异。

  “没有。”柏一袇脚步未停,却是缓慢几分。

  “是么?”展逝离挑眉,“你今日很反常。”漫不经心的随他在园内游走,正值秋月中旬,偶尔刮来一阵风参杂着清寂的味道。

  “你指我与野修说的那句话?”柏一袇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突然想起了那个银发蓝眼的男子,他是下定多大的决心才要去保护那个无依无靠的女子一生一世?“我记得你院落里种着冬梅呢,等我同小颜回来又败落了。”柏一袇不无惋惜的说着,似乎还有些留恋。

  “你还可以在自院里赏茉莉。”知道他不想说,展逝离亦不再追问。

  “看多了便腻了。”

  两人走至水暖厅坐下,看一泓碧水,柏一袇微叹。

  “我带展颜去吧。”

  柏一袇突然回头,像从没见过他般仔细的盯着他瞧,好一会儿,“算了,小颜不习惯。”

  展逝离不语,闪身离去。

  “把她放在你那吧。”柏一袇抬声说道,最后的声音**在秋日爽朗的天空下。

  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

  柏一袇独坐凉亭,眼中映着碧绿的湖水,却不像它一般无波无痕。展逝离离去后,柏一袇细细回想和衣栀落相处的这几日,他粗暴的扯下她的衣衫给她上药时,她清冷讥讽的目光;每当自己表情厌恶的帮她清洗黑发时,她看得清楚,却总是不以为意的浅笑;他坏心的扯痛她的头发,她依旧不变的淡笑,闭眼享受的神情……她倾城的容貌,深深烙在自己的脑海里。每次给他洗发都用茉莉花浸泡过的水,或许打心底里他就想在她身上留下和自己一样的味道。

  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携盘独出月荒凉,渭城已远波声小。

  衣栀落蜷缩着身子,不停的颤抖着,发丝凌乱的散了一地,睫毛上沾染着白霜,脚底已结出一层薄冰,晶莹剔透。装解药的瓷瓶就在眼前,衣栀落望着它残忍的笑,清隽淡然的笑容飘渺虚幻。愈来愈冷,每一寸肌肤都仿似被冰刀割着,两只柔软的素手僵硬的定在唇边,结着一层冰霜。没一会,薄冰攀沿而上,终于把她全部包裹起来,还向四周蔓延着。冰层渐厚,衣栀落的呼吸愈加困难,每喘一口气都要用尽全身气力。甚至慢慢模糊,在往事中漫游。

  她看到母后神情凄婉的望着面前美艳如花却一脸冰霜的女子,他听见母后对她说,“替我照顾好他。”她看见母后向自己招手,耳语一番,便有猩红的血液滴到素白的荷包上,正覆上了那几片白色的花瓣。

  就在衣栀落以为自己要被这奇异的冰封住呼吸时,它却渐渐的融化了,自头顶开始,冰层消失,被冻得发紫的手亦在瞬间恢复了血色。奇怪的是,她的身上似乎有汗水,却不是融化的冰水。而地面却连一滴水都没有。这就是柏一袇所说的药丸的功效?

  “呵呵……”衣栀落轻笑出声,嫌恶自己这般自暴自弃,亦痛恨上天待她如此,为何将她生得这般孤傲,却还要用命运生生蹂躏的自己抬不起头。瞪大了眼睛,仍止不住泪水的泛滥,“就连放弃自己亦要这般痛苦。”

  心里一阵抽痛衣栀落粉嫩的指甲紧紧抠住地面,渐染血红之色。“啊 ̄”突袭而来的痛感是她失声尖叫,揪住胸口的衣衫在地面翻滚,一口鲜血呕吐在地,她唇边的血便不曾断过。

  窗外,风轻云淡,窗内,痛入骨髓。万籁俱静,胸口的疼痛一次比一次强烈,消瘦的胸腔内,那颗赤红的心脏,仿佛被人随意rounie撕扯。冷汗一股股袭来,唇瓣早已咬破,一排齿印被鲜血染指,更显殷红。弥漫在口间的甜腥味儿,新鲜温热。

  雨过一蝉噪,飘萧松桂秋。

  青苔满阶砌,青鸟故迟留。

  暮擱生寒树,斜阳下小楼。

  谁知竹西路,歌吹是渝州。

  柏一袇失魂落魄的在厅内坐着,夕阳西斜,残留些许余辉,在水面氤氲开来。“认命吧。”释然一笑,如春天某些植物要发芽一样,柏一袇的心里有长长地滕类植物在生长,他能感觉到那小小的绿色嫩芽,正顶着一点露珠,慢慢的爬满了心房。

  苍郁的竹林,婆娑的碧影随风摇摆。一座气派的阁楼隐于林中,展逝离立于窗前,看着夕阳斜挂,柏一袇恢复以往的神态回‘幽居’,黝黑眸中闪着寒光。

  衣若清,这步棋,你输定了!展逝离冷笑,那般无情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