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收生(后篇)

  乌云蔽日。

  艾笪加快了步伐,走到了宫内无人的一处角落,卸下旗头,解下盘得十分平整的长发,从中间取下了三根最长的,用力拉了拉,韧度竟然意外的好,小心的收藏在了袖管之中,然后将长发随意盘起,旗头也是随意地套戴。

  下一步,就是以最快速度赶往乾清宫。

  黑夜之中,艾笪拼劲全力奔跑着,九月的夜晚,虽有些许寒风凉意,但是稍一运动还是会让人汗流浃背。

  乾清宫前站着几个小太监,看着来人是王贵人,虽没有强行阻拦,但却说要去和皇上通报,艾笪无心纠缠,气势逼人,怒扫了他们一眼,几个小太监立即低下了头,艾笪抓住机会,冲进了殿内。

  宫殿之内,温度舒适,玄烨坐在金座上,微微憋着眉头,看得出来,他正在认真地批阅奏折。

  艾笪奔跑的动响很明显打断了他,看清了来人后,微有些惊讶,旋即走下金座。艾笪借着奔跑的动势,不轻不重地扑到了玄烨的身上,又脚一软,向下坐去,玄烨眼疾手快,非常稳当地扶住了她。

  只见她发丝凌乱,气息紊乱,脸颊微红,额头有着数不清的细汗,衣饰微乱,显然是一路奔跑而来,是什么事情如此紧急,让她如此一反常态。

  “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和朕慢慢说。”玄烨将她扶起。

  “皇上,臣妾有要事禀告,僖贵妃,贵妃娘娘即将分娩,但是情况不太好,有生产的现象,但是生理上却没有正常的反应,也就是,娘娘她难产。”艾笪,双目微湿,楚楚动人,直直地注视着玄烨,说话的声音也是如此动人。

  玄烨没有想到,事情来得如此之快,而且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竟然是由王贵人来禀告,宫女呢,都没有人了吗。

  但是事情紧急,也就不好再多问她什么。

  “那太医呢,到了吗?”玄烨带着艾笪走出乾清宫。

  “没有,事出的太突然了,现在已是深夜,太医院的太医早就退宫回家了,但是我已经让宫女们出宫去请了。”艾笪每次说话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玄烨,而玄烨却好像视而不见她满含情意的双眸。

  “恩,朕知道了,我们快走吧。”

  大队銮驾匆匆行走在夜色里,艾笪紧了紧衣袖,眼眸中流光闪烁。

  夜更深了,室内光线不充足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于是小萱让依纯摆了很多一人多高的木质烛台,上面燃着一根根白色的蜡烛,由于罩上灯罩,影响了光线的亮度,所以小萱让依纯不要罩罩子,只要小心一些就可以了。

  产程仍旧缓慢的进行着,在小萱和依纯不懈地努力下,原本的宫颈口已经扩张了很多,出血量也明显改善了很多,但唯一不顺利的是僖贵妃由于之前的剧痛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力气,很难再完全的用力收缩子宫,胎儿的头已经露出了一部分,但是贵妃娘娘已经接不上任何力气了。

  这让产程又停滞了下来,小萱满身汗血交融,天知道她多想停下来休息,哪怕只是仰躺在地上也是好的。

  依纯扶着贵妃娘娘的头部,看着眼前的状况,心里暗自泄了大半的气。

  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不可以,不可以。

  小萱绝对不容许妹妹在这个时候离自己而去,还有未出世的孩子,太可怜了,随随便便放弃不是小萱的性格。

  走出屏风,在红木柜子里找到了一把剪刀,小萱将它用热水冲洗干净,在烛火上微微烧了一下。

  每做一步小萱都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冷静,这个方法只在电视里看过,但是确是最有效的生产方法,虽然不懂侧剪的技术方法,但是事已至此,唯有放手一搏。

  依纯看着小萱的动作,心里大概有个七八分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了,但是大家都紧着一颗心,动荡不安,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泄气的话。

  用力吸了几口气,小萱拿着剪刀小心翼翼地开始了操作,两边各剪了一小段开口,小萱努力睁大眼睛,为了不伤到婴儿的头部,仔细分辨着,有几次汗珠都要滚进眼里面去,都是依纯适时地擦去了,小萱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根本没有感觉到这些。

  小萱剪产道的这些时候,给了僖贵妃很多休息的时间,当小萱产道剪完后,不知不觉间僖贵妃又攒下了一些力气,当小萱让她配合着再次用力的时候,侧剪的效果就有了很大的体现,很快,整个头部就完全露了出来,婴儿终于可以自由的呼吸新鲜的空气了,不用再有窒息的危险。

  原本小萱以为头出来以后,身体就回很顺利地慢慢出来,没有想到意外情况又发生了。

  婴儿肩膀稍微有些宽,僖贵妃用尽全力想要将她送出来,没有想到产道竟然撕裂了,这样巨大的痛苦让僖贵妃还没有来得及痛呼出声,就昏厥了。

  伴随着撕裂而来的是血崩。

  怎么办,怎么办,难道是自己的坚持和无知害了妹妹吗?

  一切在今夜就结束了吗?

  玄烨和艾笪,已经进到了延禧宫,但被宫女阻隔在了外进。

  经过一番叙述后,他们知道了小萱和依纯正在为僖贵妃接生,这让玄烨原本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对小萱有着莫名的相信和肯定。

  外面是焦急地等待。

  里面是深深地自责。

  小萱不知道外面有人来了,看着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止不住,怎么会止不住呢。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根本控制不了它,妹妹她是昏过去了还是死了呢,怎么都不动了呢,我这是在做什么。

  一下子蒙了,六神无主。

  是我杀了她,是我的错。

  依纯看着面前的小萱走向了崩溃,可是,她不能够崩溃,她还欠着僖贵妃两条命呢,即使不一定成功,也不能从现在起就撒手不管,因为她还有呼吸,她只是昏了过去,并没有死去。

  依纯想也不想一巴掌打到了小萱脸上。

  和着风的速度让小萱的视觉和听觉都恢复了过来,又想要哭了,好讨厌这样的感觉,好讨厌这样的自己,没用到只会哭。

  “你的手还有力吗?”依纯平静地问着小萱。

  “恩。”小萱木木地点了点头。

  “那你把她拉出来吧,这是最后的方法了,你再不快点,就真的会在痛苦中度过一生了,就算只有五成的希望,生死对半,你也要和死神对抗,你的信念不是可以唤醒爱情吗,怎么现在就这么软弱了呢。”依纯始终望着小萱,看到她涣散的瞳孔再次聚集了焦点,就知道,她震惊了。

  为什么她会知道我的来历,我是穿越而来的,穿越了爱情的记忆。

  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谜一样的女人,她到底是谁,我认识的熟人么,现代的,还是古代的,是故人?

  猜不透她瞳孔里的深意,被她的微笑所迷惑,不敢和她对视了!

  猛地低下了头,双手抓着孩子的肩膀,暗暗加重手里的力气,缓缓地非常缓慢的将孩子拉了出来。

  不敢相信,真的成功了,都活着,小萱自己都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太不可思议了。

  依纯将僖贵妃缓缓放平,为她做了一番快速的清理,然后为孩子做了彻底的清洗,用一块准备了很久的锦布仔细而又轻柔的包裹好。

  小萱喜极而泣,急忙换了衣服,洗了手,冲出去报告喜讯,没有想到玄烨和姐姐就在门外,愣了好久。

  “小萱,怎么样了?”艾笪温柔上前,轻声询问。

  小萱又是一阵激动,眼中有些液体滑出,一下子扑在了艾笪怀里:“都平安,都在,我成功了,我没有让她们离开。”

  艾笪轻轻地笑,一下一下地拍着小萱的背:“小萱,你最得很好。那你告诉我,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是个格格,很可爱,她是来之不易的。”

  “你们都做得很好,让朕也进去看看。”玄烨似乎有些迫不及待,毕竟后宫子嗣不多,很多都是年幼就夭折的。

  依纯静静地收拾着,床榻上,僖贵妃平稳地呼吸着安睡。

  孩子躺在床边。窗户开着,在换气。

  四周都是架着燃烧着蜡烛的支架。艾笪意外地笑了一下,似乎很满意。

  小萱急急走上前去,抱着小格格,哄她入睡。

  玄烨走上前去,背着双手,看着这个神奇的小生命,此刻一种难以言喻的亢奋的情绪滋润着他的大脑。

  大家都好奇地看着这个小生命,时机,很好。

  艾笪从袖中小心的取出三根头发,将一段紧紧地缠绕在了一根快要燃尽的蜡烛的支架上。

  另一端自己紧紧握着。

  也许是老天爷也在帮助她,忽然外面起风了,从开着窗的窗口卷入一阵风,吹灭了燃烧着的所有蜡烛。

  一时间,屋内分外安静。

  “来人,点蜡烛。”艾笪忽然喊了一声。

  窸窸窣窣,宫人们蜂拥而入,因为她们手里有灯笼,所以很快地就找到了蜡烛的方向,并且重燃了它们,因为那一只是燃尽的,所以那个宫女,将自己灯笼里的拿了出来,再替换上去动作就要比其她人晚些,就在她换蜡烛,其他宫人还未完全散尽之时,艾笪手上用力一扯,

  这一扯用力很大,不仅头发丝断了,而且带着蜡烛的支架也倒了下来,目标是抱着孩子的小萱,小萱愣住了,就在火快要落到她们身上的时候。

  谁都没有想到的一幕发生了,艾笪想也没想地一步跨到小萱面前,生生地挡下了这带火的蜡烛,左肩膀烧了起来,因为傍边就有水,所以火很快就扑灭了,但是薄薄的衣料已经烧破,很明显的看到左肩膀的下方已经烧红而且有了血迹,因为蜡油也滴在了她的身上。

  小萱眼睁睁地看着姐姐就从面前一闪而过,惊讶的不能言语。

  依纯虽然及时扑灭了火,但是端着盆子也傻了。

  那个宫女已经害怕地坐在地上,哭的都发抖了。

  而玄烨再次扶住了倒下去的艾笪,艾笪在失去意识前,很出色的完成了最后一步。

  右手紧紧地抓住了玄烨的衣摆,我想,她说什么也不会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