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刺蒙(上)

  我叫做刺蒙,这个名字是师傅取得。

  我是一个孤儿,自幼便是被师傅收留进入的门派,因为我当时还在襁褓之中,没名没姓的,而且我按照辈分算起,正好是蒙辈的。

  所以师傅便用门派的名字予我为姓,蒙,便是我的名字。

  于是,我便是师傅的第三个弟子,在刺决派修习、生活。

  一直到了我八岁的时候,师傅的女儿出生了。她,被取名为兰儿。

  宋兰儿。

  那个时候,她是刚刚出生的婴儿,我,是一个刚刚才八岁的孩子。对于她,我只是好奇而已。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婴儿的样子。小小的,头上稀疏的头发让我根本想不出来以后的她会是如何的秀发翩翩,那脸上甚至还有些皱纹,看上去就像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一般。

  当时我想,怎么会这么丑?以后肯定也很丑。

  然而,只是过了几天而已,她的脸上便是没了任何的皱纹,头发也是长了一些出来。

  她长的很快,虽然依旧每天都是大哭大闹的,但是我依旧觉得很可爱。

  师傅和师母对她非常的宠爱,几乎是要什么,就给什么。

  总是让我想到,如果我的父母没有舍弃我,我是否也会得到如此宠护?

  那一年,我十六,她八岁。

  此时的我,已经是蒙辈中,武功最好的一个了,比之大师兄和二师兄都要强。

  师傅很高兴,因为对于我,他一样的宠爱。

  兰儿虽然到了八岁,但是依旧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就会大声的哭喊吵闹,整个门派中,几乎没人敢惹她。

  然而只有我能够制住她,因为我是从小陪她长大的,对于我,她似乎是对哥哥般的依赖。或者说是,依恋。

  每天她都会看我练剑法,然后很是欢快的拉着我玩闹。

  但是我也因此感到门派中,很多同辈弟子对于我的敌视,就连大师兄也一样。

  唯独只有二师兄没有对我产生任何的敌视,甚至会兴奋的找我切磋武艺。

  他的资质并不是多高,但是我依旧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直到那一年。我二十岁,她十二岁。

  我已经是二十岁的人了,在众生北域中,年轻一辈的人里,也算的佼佼者,虽然并不是最厉害的人,但是于刺决派来说,依旧很不错。

  但是这一年当我意气风发的时候,她却并不高兴。

  因为她的弟弟出生了。

  随着那一声哭喊,呱呱坠地,自此便分走她身上的大半宠爱。

  师傅和师母对于小师弟的宠爱真的是前所未有,而兰儿似乎已经被他们遗忘了。

  经常都会遗忘她的存在。就连门派中的弟子们,也随着师傅和师母宠爱的转向,而冷淡了她。

  但是我也只能有着怜惜的看着她孤寂的背影。不得不承认,我对于她,已经不能只是兄妹的感情了。

  然而她还是很高兴的,至少每天在我的陪伴之下,因为在这个时候她才会觉得她依旧有着万千宠爱。

  有一年,我二十四岁,她十六岁。

  已经出落得是个美丽的女子了,昔日的俏皮与活泼,已经被时间与世事磨平了。现在的她,真的如同她的名字一般了。

  蕙质兰心,却是文静无比,少了当初的感觉了。

  然而我,却依旧只能在背后默默注视着她。虽然我爱她,但是我却没有办法向她表露。

  因为我只是一个孤儿而已。

  而且,我知道二师兄也喜欢着兰儿。

  对于这个憨厚而老实的二师兄,我甚至忍不下心恨他,恨他也同样倾心于兰儿。

  因为我知道,他跟我一样,对于兰儿只有爱,没有任何的其他想法。对于兰儿,我们都能安静的站在一旁,护卫着她面临的一切困难,也能苦涩的笑着看她走向自己的幸福。

  二师兄,也是一个孤儿,只是他却是八岁之后,才进入的刺决派。

  没有任何背景的我们,配不上兰儿。所以我们很默契的选择了站在她的身后,甚至,我和二师兄因此成为了刎颈之交。

  忽然的有一天,师傅宣布兰儿即将嫁入驭剑派,成为驭剑派掌门之子的妻子。

  我和二师兄都反应不过来。虽然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是我们依旧惯性的认为那一天会很遥远。

  却似乎忘了,兰儿已然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出落而成,美人眸之。

  然而,我们却不知道,那时的我们已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了。这个漩涡之中,是一个龌龊的阴谋。

  送走兰儿的那天,我没敢跟着离去,哪怕我发觉了兰儿不断搜寻我下落的目光,那目光中是惶恐,是依恋,是期盼,还有很复杂的含义。

  但是我始终不敢走出去,我怕我会忍不住将她抢过来。

  那一天,我只能让二师兄护送她离开,而我,只能站在房顶之上,对着皓月独醉。

  传说中,曾有月神,醉惑众生。然而今日的月神不知道是否还在,但是众生大神的爱恋,却依旧会随着众生域的存在而延续。

  然而第二日,回到刺决派的消息,居然会是那么的令人绝望。

  那路送亲队伍,居然在诺州的陌镇里失去了回音。

  心中猛地惊动,前所未有的慌张感充斥了我的大脑。

  当我带着大队弟子赶到陌镇的时候,我只看见了二师兄的尸体。

  他就那样的单腿跪立在了成片的尸体中间已然僵硬,全身插着不知道多少柄利剑,血流如注,但是他的目光依旧注视着远方,那抹焦急到现在还未从眼中散去。

  然而,他已经无法再站起来,告诉我他看见,遇到了什么了。

  他已经死去了,伴随着成片倒着的不知名的人。

  我难以想象,武功并不是多高的二师兄,是如何杀掉这些人,又是如何撑着重伤,坚持到那一刻。

  我只知道,我当时哭了。我所尊敬的二师兄,跟我一样守护兰儿的人,已经从世上消失了。

  而我,却是捧着酒,在房顶上醉了一夜,没有跟着保护兰儿。

  然而当我寻找兰儿的时候,我却只是看见衣襟破烂,身上布满了伤痕的兰儿,她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从陌镇走出来的。

  我只知道,我疯狂的砍杀了我所能够见到的一切陌镇中的人。同门见到我如此的疯狂,甚至都不敢踏入陌镇一步,只能在陌镇之外,看着我疯狂的杀戮。

  然而,当我杀光了陌镇中剩余的人,不管是无辜,还是有罪,不管是老,还是小,不管是男,还是女的时候。

  我却只能双目呆滞的抱着兰儿,背负着二师兄的尸体,缓缓的回到刺决派。

  同样伤痛欲绝的师傅和师母没有责罚我的杀戮,因为他们的心中同样的悲痛,他们能够理解我。

  然而在二师兄和兰儿的葬礼之后,我便失去了所有学武的动力。

  没有兰儿的存在,我的武功根本没有任何的作用。

  不久,师傅和师母都重病了,然而我根本不想过问任何的事情,整天捧着酒坛过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