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吴天左的脑筋并不是十分灵光,回到府里后,他便坐在窗前,对着窗外的景色发呆,天上的星星,他应该如何去摘呢。

  思前想后,吴天左虽然绞尽了脑汁,却是思绪万千,越是思索,越发凌乱,理不出个头绪。

  答应惊尘的事,他一定要做到,在心里,似乎早就坚定了这个信念。坦白说,他并不是一个重视承诺的人,言而有信者,谦谦君子也。吴天左一向不耻世俗礼节,对那些所谓的君子坦荡荡,更是不屑一顾。但这一次,他怕是要破例了,千金难买,美人一笑。纵使他有再多的财富,他可以买来山珍海味,金银珠宝,却换不来惊尘的笑。

  吴天左讨厌惊尘皱眉的样子,那样脱俗的一个人,到底是被什么牵绊住了,锁住了玲珑的心灵。他不笑,他不恼,无论发生什么,即使是泰山压顶,他也是神色如常,不行于色。这样的他,活得一定很累吧。可他偏偏要装作一脸轻松的样子。

  惊尘,你轻松给谁看,表演给谁看?

  人生匆匆,恍如隔世烟云,蓦然回首,宛如一梦。

  把自己伪装的那么深,把自己表演的那么逼真。那么辛苦的你,有谁看得清楚,有谁可以发自肺腑地理解你,心疼你,为你开心,为你难过。

  看到重伤的你,却是如此的决绝,倒是一旁的我,如此不知所措。

  遥想佳人偷笑,岁岁年年。

  若是没有人懂你,没有人疼你,那么,我愿意,做你的守护神,永远保护着你,默默地站在你左右。

  若是你不愿意,我可以幻化成明月,用皎皎月光,为你照亮前方的路。

  天涯明月共此时,只要你会记得,有过这么一个人,爱你那么深,即使粉身碎骨,有何惧哉?

  只要一想到惊尘,吴天左就会显得失魂落魄,茫然若失。有些事,必须承认,就像吴天左喜欢惊尘。有些事,无法逃避,就像吴天左无法走进惊尘的心。

  窗外月光皎洁,明晃晃的,大地被映衬的通亮,园中自是桃红柳绿,一片勃勃生机,池水波光粼粼,微风吹过,惊起圈圈涟漪,吹皱池中倒影,星月微斜,花枝乱坠。

  看到这些,吴天左不禁眼前一亮,天上的星星,也是可以摘得的。为了心爱的人,做什么事,都会是满心的幸福。

  吴天左望着窗外的月光,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一刻的月光,是如此的美好,如此的柔和,如三月的春风,徐徐吹过,抚平内心深处的疲惫,宛如那人绝美的容颜,可以消融世间一切黑暗与丑恶。

  想到惊尘,吴天左竟是觉得有一股暖流涌入心灵深处,像一泓清泉,甘甜可口,那感觉,十分惬意,十分甜蜜。

  一晃数日,匆匆而过。临安依旧繁华,歌舞依旧升平。

  吴天左来到醉春楼,径直地朝着惊尘房间走去。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调养,惊尘的伤早就好的八九不离十了,苍白的面容也恢复了几分血色。

  闲来无事,不知为何,霓裳这一阵子倒是安分了许多,不再叽叽喳喳地围着自己转,像只闹人的麻雀,这倒是有些反常,不太像霓裳的作风了。

  惊尘怎会知晓,霓裳与谢流年间的种种,这二人如今竟是打得火热,每日里一得空闲,他二人便把酒言欢,切磋武艺,霓裳更是成了谢府的熟客,家丁虽然嫌弃霓裳的身份,但碍于谢流年的脾气,也只得笑脸相迎。

  如果说在惊尘的生命里,还有什么是他在意的,也就只有霓裳,还有他的琴。惊尘爱琴,无关风月,如果说锦瑟抚琴只是为了迎合客人的喜好,那么惊尘则是出于对琴的热爱。

  只有抚琴的时候,他才会忘记一切,做最真实的自己,原原本本的苏惊尘,换了平日,他险些忘记自己姓苏了,毕竟对于一个小guan来说,谁会在意你的姓氏呢,他唯一可以惹人注意的,只怕只有这冰冷的身体。

  信手拨弦,随意弹奏一支自己喜爱的曲子,琴音袅袅,绕梁三日,有如高山流水,幻化成醉人的天籁。

  吴天左刚一进门,就瞥见低头抚琴的惊尘,紫衣繁华,风姿绝代,神色清冷,姿态怡人,如龙眼般闪亮的双眸,散发出灵动的光泽,宛若谪仙,头戴圣洁的光环,纤尘不染,不可亵渎。

  丝毫没有意识到吴天左的介入,惊尘弹得极为认真,极为陶醉,天地仿佛浑然一体,分不清苍茫大地,看不见渺渺坤宇,只剩下那悠扬的琴声,萦绕耳畔。说不清多么的舒心惬意,惊尘十分陶醉这种感觉。

  不忍心打断惊尘的雅兴,吴天左悄悄退了出去,只听叮当一声,一只青色花瓶坠落地上,摔得粉碎。

  吴天左暗骂自己不小心,见惊尘停止抚琴,抬头望向自己,不由得尴尬一笑,“打扰你抚琴了,抱歉。”

  惊尘望着一脸愧疚的吴天左,心内略微不忍,这个人还不知道来了有多久,只因不想打扰自己,万般无奈傻傻地愣在门口,还真是个十足的笨蛋。

  其实,吴天左不是笨,只是他在惊尘面前,早已沉醉的失去了自我。他可以忘记一切,只要惊尘可以注意到他的存在。

  弱水三千,他不需要,只一惊尘足矣。

  “哪里有,是惊尘招呼不周,怠慢了客人。”

  惊尘站了起来,长身玉立,宛若仙人,吴天左竟是看的呆了,痴傻地愣在原地。

  瞧见吴天左如此失神,惊尘的心里更加过意不去,这个人还不是一般的傻,到底自己有什么吸引他的,一个好好的人,却是变得呆头呆脑起来,这样下去,自己的罪过,岂不是大了。

  “吴公子,进来吧,站在那里岂不是无趣。”

  吴天左回过神来,傻笑道:“什么公子不公子的,叫我吴大哥就好了。”说着,向惊尘走去,不知为何,他竟然步调僵硬,十分不自然,显得滑稽可笑。

  可惊尘如何笑得出来,人生在世,最多不过百年,能有一个人如此对待自己,那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可惜,他早已心有所属,吴天左的一片痴心,终归是一片相思,尽随流水。

  “吴公子说笑了,惊尘身份卑微,如何敢少了礼数。”

  听到惊尘这样的回答,吴天左心内一阵抽痛,他完全不介意惊尘的身份,为何他还有如此匪薄自己,轻贱自己,他好想冲过去将惊尘拦在怀里,这个人的每一句话,都是他心里永恒的痛。

  惊尘,不要看轻自己好吗?

  因为,在我心里,你就是你,独一无二的惊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