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缺月梧桐几更天,寂寞萧索待寒暄。

  镜里花,水中影,切莫缠绵。

  一帘幽梦终虚度,知向谁边。

  伴着花谢了又开,领略着人世间的循环起伏,每一个人都是要成长的。成长有时候,也意味着成熟。

  故事还要继续,走走停停,多少人,多少事,不过是悠悠岁月的匆匆过客。

  有些事,人们很容易就会忘记,不必为了过往的云烟太多执着。陶源就是这样想的。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陶默然终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谢绝见客,即使是自己的父母双亲,他也只是礼数上的问候,随便寒暄几句,也便罢了。

  陶源害怕长此以往,儿子的心结会越来越重,硬是将谢流年从他的温柔乡里拉了出来,推到陶默然的房里,让他陪陶默然聊天解闷。

  谢流年对此不置可否,如果这样就能让表哥开窍的话,他就跟陶默然姓。心里虽然有想法,但还是不好意思让姑父失望,只能硬着头皮陪陶默然说话。

  与其算是说话,还不如叫做没话找话更为恰当,他与陶默然之间,绝对是百分之百的克星,没有任何共同语言。

  “那个……表哥……”谢流年憋了半天,拼命想拉开话题,却在开口的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着谢流年吃瘪的样子,陶默然心内不免有几分歉疚,为了他的缘故,父亲已经花费了许多心血,动不动就把赵子期找来,有时干脆自己亲自登场,来劝自己收回誓言,要不是碍着赵子期的身份,父亲恨不得把他们关在一起,只是为了让他不那么孤单。这次估计是赵子期公务太忙,所以无法脱身,父亲临时抱佛脚,把谢流年弄来凑数。

  和这个表弟一向性格不合,但到底是至亲兄弟,陶默然也不好让他太过尴尬,抬头道:“表弟,我们出去走走吧。”

  听了这句话,谢流年如蒙大赦,拼命地点头,生怕一不小心陶默然会突然变卦,虽说临安的街道他再熟悉不过,但在外面散心总好过在这里对着一块木头。

  走在街上,谢流年又一次皱起眉头,三三两两的吆喝声,接连成片的小摊位,摩肩接踵的人群,这些都不适合他们这种身份的富家公子,可陶默然居然逛得十分惬意,时不时看看这个,瞧瞧那个,还买了许多廉价的字画放在他怀里。对这些,谢流年百思不得其解,说道古玩字画,武乡侯府怎会少了这些,不是自夸,即使谢流年的亲笔,恐怕也要强过这等货色,可陶默然居然看得津津乐道,偶尔还向小贩和路人解释一些所谓的意境。而他谢流年,堂堂户部尚书,好歹也是个从一品,居然落得个如此凄凉的境地,成了他陶默然的免费搬运工。

  谢流年不禁仰天长叹,天理何在……

  似乎是看腻了这些,陶默然又拉着谢流年来到附近的绸缎庄,对着一匹匹做工精致的锦缎,陶默然看得极其认真,突然,一批大红色的锦缎映入眼帘,陶默然一下子被它吸引了目光,用手轻轻地抚摸着。

  当年,你就是穿着这种颜色的衣服,离开的,锦瑟,我想你想得好苦……陶默然的心在滴血,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穿了一样,深入骨髓的痛。犹如那人灿烂的笑脸,娇羞红艳。

  听霓裳说想再做几件衣服,惊尘便来到绸缎庄选料子,进门的一瞬间,他就被一批红色的缎子吸引,大红色一向是霓裳的最爱,上面绣着鲜艳的牡丹,配着衣色,显得更加娇艳欲滴,正如霓裳醉人的笑。

  “老板,帮我把这批缎子包起来。”惊尘道。

  老板见状,十分为难道:“客官,这是最后一匹了,您看,这位公子似乎也很是喜欢呢,而且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要不您在看看别的。”

  这时,惊尘才注意到一旁发呆的陶默然,不客气道:“原来是陶公子,真是幸会。”

  注意到来人在和自己说话,陶默然一愣,仔细地打量那人,却是毫无印象:“这位公子是?”

  谢流年早就注意到惊尘了,能在这里遇见这个冰雕,谢流年心情似是很好,也许是老天见他可怜,才让他和这座冰雕见面,增添几分乐趣。

  “表哥,惊尘公子可是醉春楼的头牌啊。”谢流年笑道。

  听了谢流年的介绍,陶默然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醉春楼的名字,他竟是很久没有听过了,那里,有他最快乐的回忆,有他最爱的人,同时也摔碎了他所有的梦。看来,老天是不打算放过他,无论他走到那里,都始终出现那人的影子,与那人有关的人或物,这个惊尘应该是认得锦瑟的,也应该见过自己。想到这些,陶默然思绪万千,世界那么大,却让他遇见他,世界那么小,可却没有了他要的他。他不想忘记的,可是却只剩下苍白的回忆,他想忘记的,老天偏偏不断地提醒他,与那人有关的事物,不断出现在自己眼前。

  那老板听说惊尘的身份,脸上立刻显出不屑一顾的神情,似笑非笑地看着惊尘。

  惊尘将他二人的表情尽收眼底,面上依旧云淡风轻。一开始他只是被那匹锦缎吸引,只想着霓裳一定会喜欢这样的料子,至于其他,他不关心,更不会主动去招惹,本就是招人话题的身份,他不想去闹出多余的麻烦,至于能遇见陶默然和谢流年,本是他意料之外,他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知道谢流年又在嘲讽自己,惊尘懒得和他争辩,他知道,有的人天生就是胡搅蛮缠,和这种人根本就没有道理可讲,这类人做事一向全凭个人好恶,毫无疑问,谢流年正是这类渣子里的一员。和谢流年讲话,惊尘觉得浪费体力,只是瞪了谢流年一眼,已经觉得给足了他面子。

  见惊尘瞪着自己,谢流年越发得意,他天生就不是吃素的,偶尔和人找找茬,抬抬杠,被他认为是人生一大乐事,尤其是像惊尘这种怪人中的极品,他怎会错过。

  “惊尘公子来挑红色的衣料,该不会是准备嫁人了吧?”谢流年一脸坏笑道。

  即使修养再好的人,听到这种话也会动怒,陶默然觉得谢流年的玩笑似乎有些过分,这些小guan,向来是没人把他们当做男人看待,这本就是极大的侮辱,谢流年万不该开这样的玩笑,正想出言责备,却在看向惊尘的瞬间,一下子哑口无言。

  那冰冷的眼神,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别的什么,深埋在内心深处的悸动。一阵莫名,一阵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