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绮痕一大早就清醒了过来,闻着自己身上刺鼻的酒气,不禁皱了皱眉头,不过他还是很开心,他和锦瑟,应该算是朋友了吧?想想这些,绮痕突然觉得好好笑,人世间的种种,又岂是他绮痕所能预料的。曾经的曾经,他也是高高在上的人,可如今呢?

  一滴一滴的泪水,滑落腮边,绮痕伸出舌头舔了舔,那泪,咸咸的,涩涩的,这一刻,绮痕觉得自己好无力,好想找一个人,诉说自己的苦楚,可是,天地之大,却没有他想要的那人。

  走到书桌前,绮痕小心翼翼地研墨,泪水滴到了砚台里,和着泪滴,那墨汁的颜色反而显得愈加乌黑,绮痕拿起一大张宣纸,挥舞着手中的笔杆,将自己的心境,画在纸上。

  不知道自己画了多久,绮痕觉得自己好累,好累。身子向后一倾,便到了下去。

  赵子期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本想去找陶默然喝酒,但转念一想,却改变了主意,向醉春楼的方向走去。

  老鸨一看到赵子期,便笑脸相迎,“哎呦,赵公子,是来寻锦瑟公子的吗?您来的真是不巧,锦瑟现在有客人,不过我这里可有的是新鲜货色,保证——”

  看着老鸨那副罗嗦的样子,赵子期心里一阵恶心,掏出一锭银子丢给老鸨,赵子期神色一冷,老鸨接了银子,识趣地闭上了嘴。

  “绮痕公子再不?”赵子期问道,神色十分冷淡。

  “在,在,我这就叫人去请绮痕过来。”老鸨讨好的说道。

  “不必了,本公子自己去。”赵子期丝毫不买老鸨的帐,向绮痕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的一瞬间,赵子期被屋内的景象吓了一跳,酒气熏天,让人一阵反胃,桌子上杯盘狼藉,凌乱地摆放着一些剩下的菜肴和水果,而绮痕,正倒在桌子旁边,手里紧紧地握着一幅画。

  赵子期蹲下身子,将地上的人儿抱在怀里,看着绮痕憔悴的面容和满脸的泪痕,赵子期一阵心疼,抱着绮痕的手不自觉地加了几分力道。

  唉,亏的你如此劝我,你又何尝不是一个执着的人呢?赵子期叹了口气,将绮痕抱了起来,轻轻地放在床上。赵子期自己也坐了下来,把绮痕的身子放在自己腿上,拉起被子给他盖上。

  似乎感觉到了来自外界的温度,绮痕不自觉地扭了扭身子,在赵子期腿上找了个更为舒服的位置。

  望着绮痕如初生婴儿般的睡颜,赵子期的心里泛起一丝丝涟漪,他好想保护怀里这脆弱的人儿。

  不论他外表多么的洒脱,将世事看得多么通透,那又如何,到底还是如此脆弱。

  而自己又何曾不是如此呢?情关,他始终闯不过。

  犹记得那年夏天,清灵湖畔,那人白衣胜雪,一把墨绿色的油伞,衬得她的皮肤愈加白皙,眉若春山,口若朱丹,眼波流转,溢满无限风情。只是这一眼,赵子期就沦陷了,从此万劫不复。

  赵子期本想上前打招呼,却又怕唐突了佳人。

  似乎注意到了赵子期火热的目光,那女子冲着他浅浅一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女子消失的方向,直到那抹倩影消失,赵子期才回过神来。

  敲了敲自己的头,赵子期暗骂自己愚蠢,怎么没有问清楚人家的姓名和身份,想想茫茫人海,再见之日遥遥无期,赵子期神情间出现了从未有过的落寞。

  再见,若不再见,该有多好,可惜人世无常,世事难料。

  那一日,赵子期一个人来到一品楼喝酒,本也是闲来无事,随意打发时间,他特意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时不时地看着窗外穿梭的人群,顺便夹几口菜放入嘴里,却也是食不知味。凭着赵子期的身份,这样的酒菜自然不会入他的眼,但比起处理政事,他宁愿躲在这里,偷得一时清闲。不知坐了多久,赵子期实在是没了心情,便唤过店小二准备结账。将手伸向腰间的那一刻,赵子期愣住了,出来的太过从匆忙,钱袋落在了府里。赵子期自嘲地笑笑,想他堂堂的韩王,却要吃霸王餐,造化弄人,老天爷居然和他开这种玩笑。

  似乎看出了赵子期的尴尬,店小二嘴角扬起了一丝嘲讽的笑,“客官,本店本小利薄,只接受现金交易,概不赊欠。看客官的衣着,不像是手头缺银子的人吧?”

  怎听不出店小二的言外之意,赵子期显得十分无奈,凭着他的身份,自不必与这种市井小人一般见识,但他赵子期平生最厌恶的事便是仗势欺人,又怎么可能用自己的身份来压人。随手掏出一块佩玉,交给店小二,赵子期便打算离开,这时,一抹俏丽的倩影走入他的视线。

  依然是一袭洁白的衣衫,依然是明眸皓齿,眉目如画,轻轻一笑,竟不经意地闯入人的心里。

  没想到在这里居然可以再见伊人,赵子期的脸瞬间染上一片红晕,如绚丽的晚霞,明艳却不失端庄。

  女子冲赵子期浅浅一笑,云淡风轻,一笑倾城,打乱了赵子期的心跳。

  “小李,看这位公子谈吐非凡,定非凡品,怎会赖了这几两银子,这顿饭就算在我的头上好了。”

  店小二讨好地冲女子点头称是,一副阿谀奉承的嘴脸,看得赵子期不停地撇嘴。

  被赵子期搞笑的表情吸引,女子嫣然一笑,“这位公子,我们见过面的,在湖边。”

  没想到她还记得他,赵子期心里窃喜,却不敢喜形于色,过分的张扬出来,“小生赵子期,请问小姐芳名?”

  “齐晚娘……”

  后来,赵子期知道,一品楼正是齐家的产业,而齐晚娘正是这齐氏家主齐海天的长女。从此,才子佳人,好不惬意。

  与齐晚娘在一起的那几个月,是赵子期这辈子所经历的最幸福的时光,赵子期甚至非常天真地认为他们可以这样一辈子牵手,从此天长地久。但一切美好全被一个惊人的消息打破,齐晚娘嫁人了,没有任何前兆,没有给他任何解释,就这样,远嫁他乡,消失在了他的生活中,在也没有任何消息,只留下他一个人独自黯然,在这无比繁华的都城。

  世事浮华,宛若黄粱一梦。

  每每思及过往,赵子期都会心如刀割,用酒精麻痹自己,不再对任何人,任何事上心,以为这样就可以了,以为这样度过余生,也没有什么好与不好,哀莫大于心死,但不知为何,他觉得心里突然有了一丝牵挂。望着怀内熟睡的人,赵子期心念一动,这一次,他的心恐怕又会痛了。

  赵子期一向相信一见钟情,一如他对晚娘的情愫。在见到绮痕的第一眼,赵子期就明白,这一次恐怕他又将万劫不复。懒得理会太多,赵子期是那种一旦明白自己所要的,就会义无反顾的人。就像飞蛾扑向燃烧的火焰,认定了就不会放手。

  小心翼翼地将绮痕放在床上,赵子期拿起绮痕手里的画,转身离去。本想等到绮痕醒过来,却又害怕被绮痕看出自己的心思。至少此时,赵子期还不敢正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