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临安的繁华,更甚于一种浮华,一种奢侈,透露出糜烂的气息,在这风花雪月的京都,统治者的不思进取,偏安一隅,造成了社会风气的腐朽。无论是皇亲国戚,抑或是高官富贾,都只是终日的纸醉金迷,把酒言欢,忘却今夕何年。

  陶默然总是认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他瞧不起那群只知道挥霍金银珠宝的纨绔子弟,觉得那是对财富的极端侮辱,人生贵在享受,但享受也有很大的学问,陶默然立志做一个会享受的人,不要辜负大好时光。

  作为武乡侯陶源的独子,陶默然身边的莺莺燕燕自然不少,但偏偏他是那种不安于室的人,不同于那些不解风情的狂蜂浪蝶,他更喜欢挑战,能他人之所不能,非他人之所未敢非,而这些,也只有他的狐朋狗党赵子期所能理解了。

  赵子期常常于是说:“此子非池中之物,堪称混世一魔王也!”

  赵子期,他可不是个小人物,当今圣上之胞弟,封号韩王,自称好色之徒,牡丹花下竟折枝,梦里常念桂宫仙,平生最恨柳下惠,什么坐怀不乱,简直是对天下风流雅士的极大侮辱。赵子期始终信奉自己那独一无二的人生信条,宁作真小人,勿作伪君子,感觉来了,没必要克制,此情此景,绝不会重新演绎。

  这一日,赵子期约陶默然去醉春楼饮酒,这醉春楼是何方宝地,在临安,你若不知道醉春楼,就如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一样,如果你想说你是真的不知道,那你可以把它当做酒楼,只是这不是一家普通的酒楼而已。这里,有最香醇的佳酿,甘甜可口,让人回味万千;这里,有最可口的菜肴,虽比不上皇宫内的精雕美食,但也是天南地北,囊括宇内;这里,有最尊贵的客人,江南富贾,文坛巨擘,朝廷大员,镇边大将;这里,有让人留恋的资本,环肥燕瘦,各色佳丽,仪态万千,使人美不胜收。而最特别的,这里还有许多美貌小guan,或清冷,或艳丽,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诗词歌赋信手拈来。没错,醉春楼是一家j院,但它却是临安最大的一家,生意最好的一家。

  陶默然喜欢逛j院,尤其是喜欢和赵子期一起,在j院里做事情会干脆许多,只要你的钱包足够鼓,你就是大爷,你可以得到最完美的享受。陶默然是一个干脆的人,现买现卖,完事就走,绝对没有任何纠缠,少了世俗的牵绊,剩下的只是欢愉,他就是喜欢这样的感受。

  赵子期轻摇折扇,微微皱眉:“听说这醉春楼的头牌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guan,本王倒是好奇了,这如今是什么风气,达官贵人不爱红妆爱男装了。”

  听罢,陶默然笑笑,那精致的轮廓立即多了几分明媚的色彩,沐着和风,摇曳生姿,“赵子期,能不能管住你那张破嘴,唯恐别人不知道你我的身份吗?要是好奇的话,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被陶默然一顿抢白,赵子期俊脸微红,略带怒意的瞪了陶默然一眼。认识陶默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很了解陶默然这该死的脾气,说话从来都不会顾及身份,虽然自命文采风流,但言谈却粗俗不堪,常常弄得他这个王爷找不到下楼的台阶。唉,择友不慎,悔恨终身啊。

  懒得理会赵子期那哀怨的眼神,陶默然大手一伸,拖着赵子期向醉春楼的方向走去,“你到底去还是不是,别给本少爷装正经,都不知道和多少人上过床了……”

  赵子期欲哭无泪,跟着陶默然的节奏向前踱步,一个侯府世子,说话如此露骨,什么叫不知道和多少人上过床了,他赵子期的一世风流雅名,毁于一旦。

  陶默然看着赵子期那集合到一起的五官,突然来了兴致,将身体欺向赵子期,对着他的脖颈吹了一口热气。赵子期身子微微一震,脸上浮起一片红晕,多了几分艳丽的色彩,本就英俊的面容,显得更加姣好,“陶默然,你做什么?”

  受不了赵子期那副认真的脸孔,陶默然强忍住浓烈的笑意,“子期兄,何苦动怒啊!”拍了拍赵子期的肩膀,看着他不名所以的表情,陶默然给了赵子期一个宽慰的笑脸,“放心好了,我对男人没兴趣,尤其是你这种不入流的货色。”

  赵子期愣住了,绷紧的神经得到了长久的松弛,转念一想,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等等,什么叫我这种不入流的货色,想他赵子期好歹也是仪表堂堂,风流潇洒,在京城不知迷倒了多少名媛佳丽,就是那所谓的醉春楼的头牌,见了他也会自惭形秽,无地自容,他赵子期可是英俊无敌,男女通吃的。停,男女通吃,赵子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唉,在陶默然的面前,他似乎永远都是如此的狼狈。不过,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他赵子期何德何能,有陶默然这个最佳损友,对自己不离不弃,即使是自己最失意的时候,被晚娘抛弃,也有陶默然的肩膀让他依靠。想起晚娘,赵子期眼眶一湿,一下子黯然了几许。

  似乎看出了赵子期有几分不妥,陶默然苦涩的摇摇头,唉,问世间情为何物,他陶默然是不懂,也不想懂得,这样放纵人生,有何不可呢?为什么世人总是喜欢追寻一些虚无缥缈的事物,比如爱情。情之一事,陶默然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漠然,他讨厌复杂又伤神的事情,随性洒脱的生活有何不好。他也想过,将来的某一天,他也会娶妻生子,不管那个女人他是否喜爱,那些都不重要,只要无拘无束,陪着他的人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那个女人不是很讨厌,不去妨碍他的自由,他也许会喜欢她吧,并且对她好。但是陶默然不会爱她,不会爱任何人。他只爱他自己,也许自私也好,无情也罢,人世间,红尘游戏,太过执念,就只会黯然神伤,他陶默然可不想被红尘束缚。

  不知不觉间,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言。直到醉春楼的招牌,映入眼帘,陶默然方如梦初醒,侧身看向一脸茫然的赵子期,“子期兄,请了!”

  “好。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今日就让你我兄弟玩个尽兴,不醉不归。”赵子期回了陶默然一个淡淡的微笑。

  看到赵子期恢复往日的神采,陶默然也觉得轻松了好多,顿时恢复了平日的玩世不恭,“恩,不醉不归,逃跑的是乌龟。”

  赵子期无奈的摇头,这叫什么来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虽然这个比喻有点让人不敢恭维,但陶默然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是让赵子期很不爽。

  二人缓缓走近大门,立刻有一个年过三十,但依然搔首弄姿的妇人迎面走来,那妇人衣着艳丽,脸上涂了厚厚的粉,风尘味十足,一看就知道应该是这里的l鸨。

  那l鸨也是见惯了各色各样的人,一看他二人衣着光鲜亮丽,气质不俗,就知道是贵客登门,立马满面堆笑,热情招呼,巴不得自己再年轻几岁,去亲自招呼贵客。

  “二位公子器宇轩昂,一看就是非富即贵,见惯了大场面的人。”l鸨察看着二人满意的神色,心里暗自盘算这二人的身份,“今儿来了我这醉春楼,保证二位公子尽兴而归,不知二位是喜欢哪种货色?”l鸨一脸谄媚,期待二人的回答。

  陶默然随手拿出一锭银子,扔进l鸨手里,神色冷漠,“一般的人的确难以入本公子的眼,把你这里的头牌叫来,陪公子我小酌几杯,应该没有问题吧”

  l鸨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一看陶默然出手阔绰,神色冷淡,也知他是见惯了风月场中的种种,将银子收好,一脸讨好的在前面引路,“二位请随我来。”

  将二人引入雅间,l鸨转身吩咐跟在身后的小童,“去请锦瑟相公来这里会客。”

  小童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陶默然找了个位子坐下,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赵子期,觉得无趣,拿起桌上的酒壶,自斟自酌起来,想着一会儿便可以见到那名满京城的小guan,到也是乐在其中。

  赵子期看着陶默然独自饮酒,也懒得去理会其他,缓缓地向窗子走去,望着窗外那华美的夜色,他茫然了。曾几何时,他也是风月场中的常客,只是如今,似乎再也没有往日的情趣,在这种地方放任自己,挥霍无度了。曾经沧海难为水,他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物是人非的今天,一切都难回到从前。他很羡慕陶默然的洒脱,相反,他对一切都觉得索然无味,天下之大,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吸引他的眼球。

  赵子期苦涩一笑,些许无奈,些许自嘲。

  不知不觉,一壶酒已下肚,幸亏陶默然酒量好,不然今天目的还没有达到,他陶默然就醉卧醉春楼了,也不知道这个头牌是怎么回事,叫了这么久居然还没有过来,难不成在摆架子不成,陶默然冷笑一下,一个小guan而已,不过是以色侍人的娼妓,哪里有狂傲的资本。想到这里,陶默然心念一动,决定待会一定要给那小guan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冷落陶默然是什么样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