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春月宴前 擦身而过

  三月二十日是皇家一年一度的春月宴,各地的藩王都要前来参加,只是在现在这个多事之秋,他们都以为这次的春月宴会被取消,毕竟现在是内忧外患之时,谁还会有那种闲情逸致来赏春月呢。可是,梵瑾宣居然抛出一句,“春月宴照常举行”。就这样,藩王们不得以整装出发,前往帝都。

  帝都内,一下子涌进了许多人,全是从各地赶来的藩王们的家眷和部下。他们有些是第一次来帝都,带着满满的好奇和憧憬出入在帝都内的每一条主街道上,也适时的带动了帝都内一些小商贩们的经济。

  距皇家春月宴开始的时间还有整整两天。街上依旧是人山人海,拥紧的街道上。走来的一对人,所有人在看见他们的一瞬间都停下了,眼露惊叹之色。

  人群中,一身花织翻云的粉色衣裙的慧娥一脸灿笑的挽着身边一位白衣翩跹的男子。两人旁若无人的在人群中走着,好似在他们的眼中只看得见彼此,看不见其他任何事物。

  那女子该是很幸福的吧!这是当时所有人心中的想法。毕竟,她笑的实在是太美了,那种美是只有幸福的女人才笑的出来的。所以,她该是很幸福吧!她身旁的男子眸光流转,始终没有焦点,只有在看向她时,才会会心一笑。那笑好比和煦的阳光,将整个人都温暖的包围起来。

  “如白,我们去那里看看吧。我这还是第一次来帝都呢!”慧娥扯着他白色的衣袖,指着远处一个垂挂着很多大红灯笼的街巷。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正滴溜溜的看着。

  他移眸看去,眸中清冷一片。“那里是你去不得的地方。去别处吧。”

  “可我真的想去看看啊,你看那里的人好多啊。肯定有好玩的。”

  “那是红柳巷!”他淡淡的开口,低下眼眸看着身侧一张精致的小脸,唇心一阵淡笑。“那是男人去的地方。”尔后,他又补了一句。

  慧娥的脸霎时绯红,她连忙低下头,拉着他往反方向走。怪不得,那里的姑娘们都打扮的很漂亮,穿着也很外露。原来那里就是鼎鼎有名的红柳巷啊。

  看着她脸红的样子,他原本淡笑的唇角立刻僵硬,一股奇异的感觉蔓延开来,脑海中迅速的闪过一名白衣女子脸红微怒的样子,那模样隔离的太远了,他看不清。不过,他的心,原本平静的心,竟会在那一刻激烈的跳动起来,一下一下都在呼唤着一个名字,那个名字是......

  “如白......如白......”耳旁,传来了慧娥焦急的喊声。他收回思绪,低头,看着她。她正用一种担忧的眼神看着他。他轻轻一笑,摸了摸她的头,道:“让你担心了。我没事。”

  她没有说话,只是回以了他一个暖暖的微笑。可是在那个笑容下,她的心却是莫名的害怕起来,他每次的出神,都让她害怕不已,她怕他会想起以前的一切来。因为,每次他出神,嘴里都会喃喃的叫着一个名字:瑾湮,瑾湮......那个名字如同梦魇一样,扰得她心神不宁。而当他回过神来以后,他会用一种冰冷陌生的笑来安慰她,告诉她,他没事!她不知道他是不是记得自己叫过那个名字,她不敢提,她怕一提,他便会离开了。所以,她一直笑,笑着和他过每一天。

  “来来......让一让。长公主回宫,闲杂人等速速避开。”

  人群中一名官兵手持长戟大喊一声。

  原本拥紧的人群,迅速散开来。慧娥瞳孔一缩,慌张的看向身侧的白衣人。只见他正用一种不明的眼神看着她。她一下惊觉,她在慌张的瞬间,竟然将长长的指甲抠进了他的手臂里,雪白的衣袖上,点点腥红。

  “如白,我......”她想说点什么来掩饰她的慌张,可是她发现竟然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语来。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他关切的问道。只是那声音听起来太冷了,冷的似乎连那个关切也一齐冷了起来。

  远处,浩浩荡荡的公主玉辇驶来了。

  她心中更是一阵惊慌,拉起他的手急急的说道:“如白,我.....我头晕。”不能,不能让你们相遇。即使是天命所为,我也要逆天,他是我的,我不会将他让给你的,梵瑾湮!她咬咬牙,恨恨的看了一眼远处驶来的玉辇。殊不知,她这一眼,被他收尽眼底。他不语,执起她的手,转身离开。

  风起,玉辇上一片轻纱曼舞,她懒懒地躺在一个人的大腿上,微闭眼眸。

  孟玉琼无奈的看了看她,伸手替她拉了拉已经退到腰间的锦被。

  “玉琼,到了吗?”她闭着眼,疲惫的问道。今天一大早,她便起身前往西陵,去祭奠母后。让原本就孱弱的身体更加不负重堪的倒下了,吓坏了一群随行的宫女太监和士兵们。

  “还没。在休息一会吧。”他轻轻的说道。眼眸余光瞥到人群中那一抹雪白的身影时,全身一僵。是他!

  “你怎么了?”她睁眼,问道。

  “没,我只是担心有人看见我。”他将身子向后移了移。想将他硕大的身躯隐藏在一片雪纱后。

  闻言,她轻笑了起来,伸出纤细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和气如兰的说道:“怎么,不喜欢这样与本宫在一起吗?”

  “不是,只是这样被人看见了。会对你不利!”他脸红的说道,她如兰的气息喷洒在他刚毅的脸庞上,带起一阵阵酥麻。他也情不自禁的伸手揽起了她细柔的腰肢。

  “本宫不怕这些嚼舌根的人。只要他们敢说,本宫就会让他们以后连说的机会都没有了。你不是喜欢我吗,那么......去向皇兄求亲吧。让他把本宫这个快要废掉的人赐给你。”她失笑。将苍白的唇贴向他的唇上。感觉到他身躯轻颤,她笑着继续深吻。他脑中轰然炸响一片,如同一直压抑许久的野兽终于冲破了牢笼。他轻轻叹息一声,闭上眼,抠住她的后脑,重重的满含深情的吻住了她的唇。吻越来越炽烈了,她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了,就不该逗弄他,身子明明承受不了这些的。她好笑着推开他,说道:“本宫......本宫呼吸不过来了。”

  “我会向梵瑾宣求亲的。”他抱住她。信誓旦旦的说道。不愿不愿放你离开了。

  “拿什么去向我皇兄求亲呢?”她躺在他身下,一指绕住他的黑发,漫不经心的问道。

  “崇州的二十万粮草。”

  确实,现在国库空虚,需要这笔庞大的粮草。

  “呵呵,皇兄不会答应的。”她思索了一会,摇头。

  “二十万的安南王亲兵。”

  燕州的危急,需要更多的兵力以备后用。而且,还是安南王的!

  “皇兄会考虑。”她笑了。

  “还有......”他顿了顿,看着她浑浊的紫眸,眸心一痛。低声道:“解药。”

  笑容一僵,她怔了怔。片刻过后,她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本宫帮你!”

  他高大的身躯一愣,不敢相信的问道:“你帮我?”

  “对啊。本宫需要你。需要你来帮本宫保住我皇兄的江山!就用你前廉镇王世子的身份。相信一些拥立安南王的人会开始摇摆了。毕竟,廉镇王对他们可比梦贵妃要好的多!”她直言不讳的说出了心中的算计。

  他苦笑,说道:“我一定帮你!”

  “本宫信你!”她一把推开他,起身坐了起来。雪白的发丝凌乱的垂了下来,铺泄在红色的绒毯上,一寸雪白,一寸血红,斑驳相间。

  “为什么?”他低下头看着绒毯上,那一抹雪白,刺痛了他的眼。

  “嗯?”她回头,不明所以。

  “为什么要信我?你不知道,你的眼睛是我害瞎的,你忘记了吗?”他抓住她的削肩,轻声说道。为什么还要信我,你知不知道,你的一句“本宫信你”是对我最大的伤害。你怎么能那么轻易的就饶了我呢?我是那么的心狠手辣啊......

  “呵,我当是什么,原来是这个!本宫说过,本宫要谢谢你。你忘记了吗?而且,本宫相信,你不会再背叛本宫了,不是吗?”她略微停了一下,继而低声轻柔的说道:“玉琼,现在我只有你了。”

  他猛地一怔。看着她秀丽的容颜,瞳眸中的神情瞬息万变,最终停留在了永不变的深情上。“我知道。我不会背叛你的。”

  她笑了,回过了头。

  纱缦外,那一抹白色,早已不在了!

  帝都,藩王府内。

  安南王妃皱眉看着一直呆坐在自己房中不肯走的慧娥。想问点什么,却不知怎么开口。终于,在受不了母亲一直用那种欲语还休的表情,慧娥转过头,说道:“母亲想问什么?”

  见女儿终于开口了,安南王妃怔了怔,笑道:“慧娥,怎么突然这么说啊。”

  “母亲,你一副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的表情让我很纠结。”慧娥起身走到了安南王妃的身侧坐下,撒娇的将头埋进安南王妃的胸前,说道:“还是在母亲这里最温暖。”

  “怎么,跟你的如白哥哥就不温暖了?”安南王妃笑道。她还不知道梦如白是梵瑾白的事,因为安南王嘱咐了慧娥说这事不能让你母亲知道,不然以她的性格肯定不会支持他们这么做。慧娥就没说。在安南王妃的眼里只要是自己女儿喜欢的,不论他出身如何,她都会接受。更何况,慧娥喜欢的还是那么美好的一个孩子。

  “母亲!”慧娥娇声叫道。今天的一幕幕回想起来,都很让她开心,除了最后她狼狈的被他拉着回来。果然,尽管现在他已经是她的了,可只要是有她在地方,她还是会觉得害怕。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快些回去睡了吧,这么晚了。明儿个还要进宫觐见皇上呢。”安南王妃笑着摸了摸慧娥的脸蛋儿。

  “知道了。那女儿回去了。母亲早些休息了。”慧娥起身,走到门口,回头对安南王妃回以一个安心的笑。

  她屏退了丫鬟,一个人静静的走在了长长的回廊上看着漫天的繁星,烦乱的心绪一下平静了下来。毋地,她笑了,停下了脚步看着黑黑的天空,想着这几个月以来和他的点点滴滴。真不知道这一趟的春月宴,能不能就像这样平静的就过了呢?

  “慧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在她身旁停下,一席白衣衣袂飘飘,月辉环绕。他静静的立在了她身旁,随着她的目光,看向了黑幕幕的天空,不经意的问道:“在看什么?”

  “明知故问。”慧娥低声说道。“在看你。”

  “哦,我在天上吗?”

  “是啊。”

  “慧娥......”

  “怎么?”慧娥回过头,看着他一脸平静的看着她。“干嘛看我?”

  “你今天......”话还未说完,慧娥脸色一变,立马转身朝前走去,边走边说道:“我累了,先回房了。你早些休息。”说罢,也不等他回答。就急匆匆的走掉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皱眉,也转身离开了。

  与这相反,花央宫里,灯火辉煌。梵瑾湮靠在软塌上,手里握着一个青花瓷酒杯,媚笑着。双颊靡红,她笑着将手里的酒杯的酒一饮而尽。

  也不知怎地,今天的她心情格外的好。还特意让月梅从酒窖里拿了一壶上好的女儿红来。

  “别喝了。”一只宽大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欲倒酒的手。孟玉琼双眼担忧的看着她靡红的脸颊。“喝多了,伤身体。”

  “呵呵,玉琼。本宫今天高兴。”她笑着说道。将手中的酒杯搁置在了软塌上,一手撑着头,一手绕着雪白的发丝。一圈一圈的绕在指尖玩转。“居然有人跑到皇兄那里说我是祸国殃民的妖精转世,在后宫专养细皮嫩肉的英俊男宠。呵呵......”

  “对不起。”他低下头,默默的将软塌上的酒壶和酒杯收拾了递给了站在外面一脸感激的月梅。“害苦了你。”

  “说对不起干什么。本宫说了本宫高兴来着呢。长这么大,还是头一个人说我是妖精。你可要知道,妖精只要那种倾国倾城美女才可以被叫做妖精。没想到,姿色平平的我居然可以被人叫做妖精。你说本宫能不高兴吗?呵呵......”妖精,脑海中,迅速闪过那一抹纯白......

  “好了,天色已晚了。该去睡了。”他柔声说道,起身抱起她的娇躯,往床榻走去。

  她笑着,眼角垂着一滴泪,环住他的脖子,说道:“玉琼,你说我像妖精吗?”

  “不像!”

  “那我像什么?”

  “白梅。”

  一怔,笑容瞬间凝固。她缓缓地说道:“白梅......”白梅,传说中隐忍而傲然的梅中仙子,她对爱情坚贞不渝,纵使最爱将她抛弃,她亦至死不渝的守护着他。我像吗?她在心中自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最懂我的始终是你,玉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