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留得残荷听雨声

  看了看二人,夜越来越深了,再不添衣裳,公主这弱身子怎么受得了,据说若不是公主习武怕是早就成了一个药罐子了,于是硬了硬头皮走过去,颤颤巍巍道:“公......公主,添件衣裳吧。”

  俏脸浮上一片霞红,迅速地退开他的怀抱,站到一旁抹了抹脸,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抽泣声:“拿过来吧。”

  轻“哎”一声,踏着小碎步走过来,有几分尴尬地站到琅珧身后,轻轻手轻脚地为她披上一件素色披衣,然后乖巧地站着,也不敢抬眼多看一眼,主子的事情,怎么可以一味地好奇?

  看着那主仆二人的脸都是红了一片,自己不知为什么也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背过去,对着满池残荷,目光不知飘向哪里。琅珧说自己不可以爱她,那么她还是有心结的,假如自己当时没有那么糊涂,能够像一个成人一样冷静地想一想,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可是那又怎么可能呢?嘴角漫上一丝苦笑,神情凄凉之极,忘,又是怎么可能的呢?

  “贵国国师现今如何?”

  转过身,有些微讶地挑起好看的眉,她怎么会想起来问公孙季?难道她已经原谅自己那一晚犯下的错了?不,不会,她刚刚明明是那么艰难地拒绝自己,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吧。

  “叶儿问他做什么?”

  “问他自然是有我自己的用意,他可是欠了我们栗国数百条人命,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他?血债血偿,天经地义的事情,就怕殷王护着他。”

  果然如此,虽然还是变回了从前的疏远的样子——招呼自己为殷王,可是她说就怕自己护着他,看来她还是在乎自己的感受的,心里又一次尝到了甜甜的味道,清润如玉的面庞上一下子展开笑颜,像是春天到来时融化的冰雪,一下子让人心情愉畅起来。想到被提及的公孙季,嘴角狠厉地抿起:

  “这点你倒是不必担心,护着他是万万不会的,前些时日他意图谋反,幸好我早有准备,请了夜月教的几位高手前来,已经将他服了软骨散、收押牢中,既然你想报仇,不如本王就且祝你一臂之力,明日我回国,你随我一道吧,由你来结果他。”

  美目中漾起一丝嗜血的笑意,俏媚的菱唇淡淡轻启:“好,我去和父王说,这个恶人,我实在想不通,明明和他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对待我,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国家,他偏偏要选我们栗国来复国?”

  虽然她没有怪自己的意思,可是心还是忍不住感到一丝丝的寒意,是彻头彻骨的那种,明明才是初秋时节,却仿佛站在冰天雪地里一样,有些担心地开口,轻狂之气全无,似乎一下子又变成当初的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叶儿,你......”幽幽叹了口气,星眸里满是无奈:“你还在怪我吗?”

  琅珧抬起眼,像是在看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苦嘲般地看着他:“怪你?与其怪你,我还不如怪我自己,”

  “对不起,叶儿。是我听信小人馋言,害了你父王母妃。”

  “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我的国家已经销声匿迹了,我的父母兄长也都死了,于我来说,谁错谁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不恨你,我恨过我自己,如果当初我没有任性地把你留下来,是不是现在就不会是这番光景,也许我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公主,什么都不要想,每天都能快快乐乐的。但我也知道,没有你也会有别的人来这么做,亡国不过早晚尔。现如今这个局面,有上百个国家,若想一统天下,怎么会没有弱肉强食?所以你没有错,你只是在历史的进程里推进了那么一小步罢了。但是,那个恶人,我是不会放过的。”

  “叶儿,你长大了。”他曾经以为她会哭闹,会打他,会怨他说,都是你,都是你,是你害了他们!我恨你、恨你!我恨死你了!可她没有,她只是平静地告诉他,其实他没有错,她不怪他了,她只是恨公孙季——那个手刃她父母的男子。也许长大,是惟一可以解释了的吧。那今后呢,杀了公孙季,他们该怎样相处呢?沉默地看着手中的翠玉扳指,神思却不知飘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