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东风夜放花千树5

  “那徒儿就先行告退”,缓缓起身,抬起皎首,看向二楼,“战骁,我们走吧。”

  楼上很快有一少年纵身跃下,行至其身后,略带崇敬地看了风逸子一眼,却依旧缄默不语,谦逊地站在椒罂叶身后。

  而风逸子的心里又忍不住冒出一种想收眼前少年为徒的冲动,但是这里人多嘴杂,已经收了一个,匆匆又收一个,会不会显得太欠考虑。况且收的这个还是栗国的公主,自己虽是江湖儿郎,不拘小节——不在意名利身份,可难免别人不这么想。再者,尽管对自己的眼光向来很自信,可是万一看错了,还犯两次,就有些面子上挂不住了,所以还是压下这股冲动,神色闲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目送二人出了门。

  客满楼内似乎今夜注定难以安谧,众人忍不住又一次谈论起来,先是说这琅珧公主竟然来参加灯会仙子的赛事,却又不看结果,后又说今日的灯会仙子必是非这位公主不可了,这之后上场的再也没有一个能令风逸子再多看几眼了。那些个姑娘,淡妆浓抹,各领风骚,却不得不尽兴而来,败兴而归,好不伤神。

  走在京都繁华之极的大街上,果然和别处不一样,更不用提是在这样的节日里。这时候街上已经摆满了灯,形式各异,色彩斑斓,有牡丹争艳,有百鸟朝凤,也有众星捧月......各种彩灯,做工精细,雅俗共赏,催人流连。椒罂叶拽着战骁的衣袖,新奇地跑这跑那儿,战骁呢,自然也是好脾气的依着她。难得累了,便看着满街繁华,相视一笑。

  东风拂过,数不清的花灯晃动着,仿佛催开了千树花,焰火纷乱,往下坠落,又像是空中的繁星被吹落了,宛若阵阵星雨。宝马雕车,载着一个个的美人儿驶过,香气弥漫了整条街,似烟似雾。萧声如歌,明月皎洁,时光悄悄流转,整晚上花灯都在绽放光华,美不胜收。美人如花,仕女如云,她们一路上娇笑俏语,带着若有若无的幽香渐渐远去。战骁痴痴地看着人群远去的方向,有那么一瞬间地失神,忽然低头大声笑起来,“走,小叶儿,带你去个地方。”

  平日里清清凉凉的水面,此刻被映照上万家灯火,璀璨夺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风过,偶尔泛起粼粼金波,漾得层层叠叠,推送向远方。不远处、有几家酒楼的旗展在风中猎猎地飘摇,投影在水面,好似银蛇浅水游动。河畔被五光十色着了色的垂柳随风摆动着,像是少女含笑在梳洗青丝,又像老者在倾诉说不尽的往事。

  望着河水的下游,那一路的灿烂光辉,有一种很特别的吸摄力——令人不知不觉间沉浸于它的温馨与甜蜜,那是平常百姓家的欢乐,一种与世无争的安详。在这一刻,任何人都会不禁意地忘掉,这,是一个乱世之秋——此刻的安详和谐很可能下一刻就被毁掉,也许,取而代之的是更好的生活,当然,又也许,从此便处于水生火热,永无安宁之日。

  白色长袖被晚风吹起,少年挺拔的身材在夜色中显得越发俊逸,灯火流转,在如墨玉般的长发上跳动着动人的光泽,在光线下如水波般动荡着,迷乱了看者的心神。如果,自己没有经历过亡国之苦,说不定此刻,已随父侯来此观赏灯会了吧,那自己是不是还能有缘见到身旁的少女呢。

  侧过头看去,恰好看进了一片潋滟的水波里,那里有着一分看不真切的情愫,让人不知不觉间被吸进这懵懂的世界,面上快速升温,眨眼已是绯红一片,连忙转过身去,掩饰这种奇怪的感觉。

  少女不知为何,只觉得小小的心似乎有那么一丝颤动,那一刹那,似乎天地万物都静止了,只剩下彼此对望的眼神,清纯懵懂。第一次发现,原来和面前的少年对视,竟然会有羞涩的感觉,低下头去,呐呐开口,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氛围:“战骁,那个、那个......我......”

  “有趣,有趣,真有趣!公孙,你说若是栗王知道她的宝贝女儿,趁着出宫之际,和自己的贴身侍卫在这里眉目传情,会不会暴跳如雷?哈哈哈哈哈......”

  椒罂叶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话语里有着露骨地挑衅,更似有几分邪气,不由得一脸的娇羞气恼,侧脸望去,一位黑衣少年临风而立,鼻挺唇薄,完美无暇的脸上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笑意潋滟,长发如丝缎般束在脑后,颊畔各留一绺,显得妖孽万分。一阵风吹来,卷起黑色的衣摆,那俊逸出尘的风姿似要御风远去。

  他还在拍手哈哈大笑,可是身后却迟迟没有回音,这使得氛围愈发的诡异,一丝薄怒不禁跃于俊脸:“公孙,你愣着干嘛,本少爷在问你话呢!”

  而回答他的,依旧不是他原先想听的答案,而是一句略显突兀的话语:“太子殿下......”

  战骁本来是想要和小叶儿讲些往事的,忽然被人打扰本就不悦,于是抬眸斜睨着对面的人。忽然在看到一抹身影时,瞳孔倏地放大,心中早已满是讶异:“国师,你怎么会在这儿?”

  “回殿下,属下一直在寻找殿下的下落,在下命人四处打听,无一生还,我想这定是齐国人搞的鬼。无奈属下不得不四处漂泊,自己亲自找寻,于一年前遇到了我的主人——夜月教教主——夜离,他好心收留属下,并让我成为少主的随从。今日特来观赏灯会,巧遇太子殿下。”

  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男子,心中翻涌着难以名状的感觉,有悲有喜,难以言喻。“公孙,我已不是太子了,殷国已经消失了,以后还是叫我战骁吧......”

  “不,太子永远都是我的太子殿下,公孙不敢僭越。殿下,请让属下以后追随于您吧!”

  叹了一口气,扶起面前的男子,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定:“从今以后,战骁便不再是你的太子殿下,你的主人是你身后的少年,你应该回到他的身边去!”

  黑衣少年先是被眼前的情境给蒙住了,这会儿听到战骁说的话,也回过神来,霸道开口:“公孙季,你不要忘了,是我爹把你带回来的,是谁白养你这一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