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无情地往顾盼盼身上砸去，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医院。手里拿着刚刚取出的3000块，路过的人都停下来看着她，是看着她手中一沓钞票。顾盼盼来不及想那么多，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旁若无人地走着。别人看见她的眼神也就不敢再靠近她一些。走进去，到询问台是顾盼盼已经发不出声音，吱吱唔唔地在嗓子里发出不平衡的音调。看见护士不解的眼神，顾盼盼的眼泪也急出来。其中一个护士认出了她，问她是不是下午送一个老婆子进来的孩子。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奶奶老婆子有些愤怒，还是急切地点点头。护士问病人姓名，顾盼盼的嗓音粗的像是在地底下发出来的一样.
两个护士调侃道，“宋英，还是没有宋祖英的命啊。”两个人心领神会地笑着。一个看见顾盼盼的眼睛，里面像是射出了刀子一样，立马碰了一下旁边的护士，两个人脸立刻冷下来。但是丝毫没有为自己刚刚的失语而去后悔。
“2888，现金还是刷卡？”像是商场的售货员，而且要了一个比较吉利的数字。把医药清单哗一声摔在柜台上，回头时看见顾盼盼手里的钞票。伸出手准备接过去。
顾盼盼要是在平时哪里受得了这等侮辱，牙齿差点把嘴唇咬破。四肢像不听使唤一样，很费力地把钱递到护士的手里。若是在平时，这两个护士早就会被顾盼盼骂到两耳生烟为止。她现在脆弱的连恨人的力气都没有。
护士把印着蓝字的收据和找零摊在柜台的凹槽里，几个硬币碰撞槽壳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医院大厅。空荡荡的医院，一个个穿着白色衣服的恶魔，根本感受不到天使的温暖。顾盼盼忽然想起来，不是天堂才有天使么？而只有人死了才能去天堂的啊？这不是诅咒来住院的患者都会看见天使而死去吗？顾盼盼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这样的时刻竟然还有这样的想法。
顾盼盼匆忙跑到楼上去找那个医生，她想尽快再次给奶奶检查一次。不管结果如何，至少现在她还是抱着希望的。她忽然想起奶奶曾经给自己讲过的童话故事，她希望此刻的结局是好人有好报，她希望这是奶奶给自己讲的一个童话。
当检查结果医生念给顾盼盼听的时候，全世界都在冒着刺耳的诡笑。肾衰竭需要换肾，而且已经是晚期。医生的眼神在质问顾盼盼还要不要继续治疗奶奶，现在没有适合的肾源，就算有昂贵的医药费对于顾盼盼来说也是一种死刑。那医生根本就已经从潜意识里给顾盼盼灌输了一个结果，那就是奶奶必须要死。
“医生，如果看好的话需要多少钱？”顾盼盼眼泪已经流干，有气无力地像得病的是自己。
“这个很难说，少则30万，多了没法估计。”医生有些不耐烦的口气，言下之意就是要病人只好等死。
顾盼盼拿着诊断结果，目光空洞的已经没有视觉。每一步很艰难地移动。她看不见现在自己的表情有多么吓人，苍白的脸上几道黑色的泪痕，披散开来的头发全部挡在双颊两侧，若是吹来一阵风，顾盼盼就变成了一个幽灵。
奶奶经过一次化疗苏醒了过来，看见顾盼盼憔悴的样子心疼不已。像这种病人只能依靠化疗来维持生命，有钱人就多化疗几次多和家人亲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得眼睁睁地看着亲人离去。奶奶像正常人一样问自己得了什么病，顾盼盼开不了口。她想在奶奶面前坚强一点，但是张开的嘴巴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就哗地流下来。
最残忍的离别莫过于此，眼睁睁地看着亲人离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奶奶抱住顾盼盼，在皱纹布满的脸上擦着眼泪，奶奶不停地晃着顾盼盼，像是小时候躺在摇篮里的婴儿需要妈妈不停地摇晃才能睡着。
“盼盼，奶奶始终要走的。别伤心了，没有奶奶你要更坚强。”奶奶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用手擦着顾盼盼脸上的眼泪。
“奶奶，奶奶，不要。”顾盼盼不知道这样哭喊会让奶奶更伤心，奶奶从顾盼盼的哭声中知道自己真的活不长了。
“盼盼，奶奶死了你不要为难你爸爸。没有我，你要记得多吃饭。”奶奶知道自己被判了死刑一样，她不知道，这个病比被判死刑还要可怕。被判死刑至少还有个死期，可是这个病会让你随时消失，也许就在下一秒。
顾盼盼在心里一遍一遍重复告诉自己不要哭，可是眼泪不争气，硬是从眼眶往外挤，眼睛被撑的生疼。毕竟顾盼盼还年轻，第一次被通知要经历一场生离死别，不是突如其来的而是被命运下了通知单。就像是要硬生生地撕扯下你身上的一块肉，拿着刀子在你眼前晃来晃去，慢慢地，一点一点去撕扯割破。
30万根本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如果有3万顾盼盼根本不用去酒吧唱歌了，就连刚刚交的3千块也是夏清的。怎么在这个时候想到的却是自己最恨的人，顾大生。不管怎么样，要去试一试。咬了咬牙，开始想要怎么去找他。手机响了，顾盼盼拿出来看是那个吉他手的短信，他要回老家四川。顾盼盼并没有回复他，因为现在她想让他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至少有个肩膀让现在无依无靠的顾盼盼睡一会。
奶奶吃了很多饭让顾盼盼很高兴地问医生是不是有好转，医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这是化疗的结果，下一顿就会吃不下的，又顺便问了一句顾盼盼有没有准备好下次化疗的钱。700块。一次化疗可以坚持3天，3天后就会有生命危险，随时可以死去。
顾盼盼对着冷血的医生乞求一般问能不能便宜点，医生笑着说：“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看病讨价还价的，难道要拿病人的生命当作筹码吗？可以让你奶奶少活点时间吗？”
顾盼盼彻底被医生的冷血惹怒，抓起医生的白大褂就乱扯，嘴里脏话不停：“他妈的，你让谁少活点时间？老娘让你现在就死在这里。”在这样的场合和顾盼盼的情绪下，这样的话显得没有丝毫的轻狂，而是最脆弱的表现。
顾盼盼被保安拉到医院门口后，红着眼睛对着里面的人喊去：“照顾好我奶奶，我拿到钱马上回来。”
顾盼盼疯也似得往前跑，她想立刻站在顾大生面前。不管会遇到多么强烈的暴风骤雨，现在她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