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梁祝》

  排练场的杂乱更让我心烦。我默默坐在一个角落,冷眼旁观。负责临时管理我们的企划部副部长丁涛急得满头大汗,他有点精益求精和不得要领,表面看我们这些会乐器的似乎可以组成一个乐队,其实不是那么回事,乐队的默契需要时间和彼此熟悉。有人出主意聘请个专业乐队配合我们,但正逢春节乐队要么有演出任务要么回家过年,没人来。我实在忍不住和丁部提议,演唱者自己找伴奏带回去练习,乐手要么自主配合,要么也自己找背景音乐,实在不行单独演奏也未尝不可,三天后集中彩排看结果,都耗在这里不出效率。丁部看大家都练得心气浮躁,采纳了我的建议,全当放假。

  大家一听可以有三天休息时间都十分高兴,有的时候自由反而更能发挥,而且生怕自己落后的心理休息三天比在礼堂练习还忙。重返演练场时有种新鲜感和跃跃欲试的冲动,想展示自己。我让丽丽酒吧的乐队通过网络给我发来了他们的伴奏音乐,很快找到了熟悉的感觉。其余的人也是各显神通,丁部边看我们表演边露出欣慰的笑容。

  初八上班我们各就岗位,下了班后接着排练。栗扬总不回短信,我也不想再联系,好几次拿起手机想问候,迟疑会放下了。我不清楚他为什么这么反对,但我知道自己认准的事情别人是无法改变的,我隐隐地觉得这种僵持在伤害着我们的爱情。

  既然答应演出,我就摈除杂念专心练习,伴奏带和现场乐队还有区别,乐队是活得可以临时根据需要变通,但伴奏带是死的,我必须不差分毫。

  正月十六那天起晚了,我匆匆忙忙上班,眼看着电梯门要关,我一个箭步冲进去,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怀里抱的萨克斯好象硌了对方,他微微皱眉,退后一步,我赶紧道歉,他没说话。电梯里就我们两个人,没见过。他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几岁,衣着考究,剑眉朗目,紧抿的双唇有丝不易察觉的高傲和忧郁。他似乎不屑和我答腔,我已经说了对不起没必要重复,便将头扭向一边,能感觉他在打量我。他比我早下电梯,将要出去时他回头突然问:“你抱的什么东西那么硬?”

  我装没听见不回答,他笑了下,径直走开。

  办公室里同事们议论纷纷,说董事长今年参加5周年庆还要宣布一个决定,那就是让他的儿子接任大陆公司总经理。对于我们未来的老总大家十分好奇,有消息灵通人士说此人相当优秀,毕业于美国哈佛大学,MBA硕士,最重要的是还未婚娶,颇令一些志向远大的女孩想入非非。我对这些反应平淡,老总和小职员距离太遥远了,没有利害冲突,谁当也一样。

  晚上七点半晚会准时开幕,董事长致辞,但他的儿子我们没有看到,也许白天只是传言。

  我第三个出场独奏了一曲《茉莉花》,在倒数第二个节目与一个拉小提琴叫尹洁的女孩合作《梁祝》。当时丁部想让我自己表演两个曲子,我提议与尹洁合演。

  尹洁个性文静,声音甜美,是江苏人,因我在南京读书的原因我两格外亲近,十分投缘,和她排练我常常想起陶丽丽,她两个性不同,但那种对音乐的认真和执着很一样。

  演奏《梁祝》,为了和尹洁的白色长裙搭配,我选了黑色短衣长裤,硬朗对柔美。节目编排我先出场,然后是尹洁边拉边走出。音乐是有生命的,因为热爱和理解,表演的时候不自禁带了激情,我知道此刻的我眼里没有观众,只是音乐带给我的感受,我用一种热情的眼神迎接我的搭档,一个白色身影边拉边走近,微笑的眼睛与我对视,但却不是意料中的女孩,竟然是个穿白色西服的帅气男子!如果不是平时训练有素,我的萨克斯肯定要掉到地上。这个男人很面熟,是我在电梯遇见的那个没有礼貌的高傲家伙,热烈的掌声盖过了音乐。我扭头不再看他,这时从另一个侧面尹洁缓缓走出,冲我挤了下眼睛。有她在我感觉塌实了,恢复了常态。

  演出结束那个人出其不意握住了我的手一起谢幕,我感觉很别扭试图抽出自己的手,他不放,还小声命令:“用微笑面对观众!”有的观众站起来喝彩,我不得不随他一起鞠躬致谢,灯光一暗,我立即甩开他退场,他紧追几步在我耳边说:“握你的手,你该感觉荣幸才对!”我白了他一眼,冷冷地说:“是吗?”他脸上是居高临下略带嘲讽的微笑,这时已完全脱离了观众视线,我毫不客气踩了他一脚,回敬道:“你也该感到荣幸,我踩了你的脚!”这个情景被正要出场的主持人丁涛看见,他忍不住说:“何嘉仪,你在干什么,还不快和夏总道歉!”

  夏总?我脸上的惊异让那个人感觉可笑,他冲丁涛摆摆手,丁涛表情复杂地看我一眼出去报幕了,我在后台听见他宣布刚才参加表演的先生就是我们的现任总经理夏一凡先生,现在请他出来讲话,夏一凡冲我做了一个OK的手势,从容潇洒地出去了,白色皮鞋上还挂着我踩的黑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