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到李村中学工作后，小北真的爱上了自己的职业。操场边沙沙的白杨，回家途中血红的夕阳。早晨闲庭信步，鸽飞鸟鸣；晚上仰视繁星、草虫低唱……每天下自习的时候，他还会来到一家小餐馆，吃一碗面。

　　这里清净、自在，他习惯了过有规律，同时又孤单的生活。毕业后，他学会了许多，有时候忍耐也是一种智慧。更何况，仿佛约好了似的，每次都有几位漂亮、单纯的女孩和他一样姗姗来迟。这使得每天晚上的吃饭都蒙上了一层浪漫的色彩。

　　这个时候，只有他一个人。他走到自己固定的座位上，身子在镜子前停留了一下。镜子里是一张平静、苍白，但又很英俊的脸。这半年多来，小北经历了许多，成南结婚了，嫁给了一个有房有车，比自己大十多岁的男人。虽然在学校时这一段恋情荒唐而短暂，但是仍旧让他的心受了不小的震动。这个社会物欲横流，女孩所向往的归宿就真的只有“钻石王老五”型的男人吗？他被迫开始重新考虑自己的人生，滑稽、冲动、幼稚，渐渐地留在过去的岁月里，小北又经历了几次恋爱，但每一次都以激动万分开始，以灰心丧气结束。如果爱情的基石是物质利益，那即使是再美好的想象也会化为泡影。……一天天过去，一天比一天更加失望，他发现自己身上的肉大块大块地减少，忧伤渐渐浮上他的脸庞。……

　　在习惯的驱使下，他坐了下来，保持着冷淡的态度。等待着那一碗不好吃的面。面终于端上来了。他用筷子挑了几下。这时，门外传来蹦跳着的脚步声和嘻嘻哈哈的笑声。

　　小北没有抬眼，但是知道那几位女孩来了。女孩们早已习惯了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反正谁也不认识谁，他吃过几口面后，便喝起了面前的那杯水，这样用了好长时间。眼睛忧郁地望着街上，仿佛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女孩们的谈笑，店主的吆喝，空气中弥漫的香气……他显得漠不关心。他在想什么呢？也许，他想起了从前，想起了朋友们，也许他在想未来，那不可预知的遥远的未来。……

　　其实，有一位女孩已注意了他好久，她是真心喜欢上了他苍白的脸和他脸上那动人的忧伤。她常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入了神。他收回忧郁的眼神，漫不经心地向女孩们望去。那双美丽的眼睛竟使他有点呆了，四目相触，女孩儿有点狼狈地低下了头，捋了捋额前一绺短发，随即又悄悄地带有一丝慌乱地望了他一眼。她在想：看来自己的心思是瞒不住他了。

　　这一切，被他看在眼里，他带着一丝鄙夷和嘲笑在心里想：我是一名人民教师，我有自己的理想，在我身上不会再发生任何浪漫的事了。

　　想到这里，他坚定地站起身，出了门。

　　走在街上，他有点沾沾自喜于自己刚才的坚定。奇怪的是，那几个女孩挑逗性地跟在他身后。

　　他忽然冲动地转回身，对那位注视他的女孩说：“你我素不相识，萍水相逢，也算有缘，我叫纪北，可以做你的男朋友吗？”一丝笑意涌上他的脸庞，他等待着。另外几个女孩，像炸开了锅一般，大笑着跑到街的另一端。而留下的这位女孩被突如其来的表白惊呆了，半晌不知如何是好。可是，她的眸子里分明闪烁着惊喜、羞涩，还有期待。她不时环顾人来人往的大街，两只手用力地绞着一本可怜的杂志，抬起头，又低下头，不肯说话，又不肯离去……

　　“怎么不说话了？犹豫了吧？我就知道，你只不过是将我当作心怀浪漫与激情的男孩。可是，你一定不知道，我已经是一名人民教师，一个月三百元。我没有丝毫情调，更没有‘异想天开’的资本。”

　　女孩天真地笑了：“哦！是吗？你太年轻了，你的样子、你的神情，只配做一名尚未毕业的大学生。”

　　在无邪的赞美面前，有几个人会不动心呢？尤其是纪北这样长期为相貌不佳而困扰的人，他竟有点结巴起来，“瞧你说的，和真的似的……要不……”

　　“怎么？你改主意了？”女孩一本正经地抬起头。

　　“不是……我只是觉得……有点儿不像真的。哎，你做什么工作？”

　　“我在一所幼儿园呢！”

　　“幼儿园老师啊！有爱心！”这回轮到纪北发窘了。

　　……

　　后来，他们开始约会、恋爱，直到今天步入婚姻的殿堂。

　　第二天，当我和纪北说这个奇怪的梦时，他大笑说这根本就不是他，而是我。他说我把自己幻想了无数次的场景，强加在他的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