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宇翔最终还是没有回琉璃公馆，而因为在警察的夜查行动中玫瑰园夜总会涉嫌毒品交易不得不停业整顿。丁少朗接到这个消息后只是笑笑，并没有做出进一步的表态。他带着手下人在J市部署了几天后，决定和冯维杉前往K市。然而，在离开J市前，丁少朗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他要和谢瑞奇签协议，那份关于土地开发的协议。

　　签协议的日子定在了离开J市前的五天，丁少朗提前在一个名叫来今雨轩的餐馆订了包房。最近他的各项行踪都被警方暗暗监视着，这实在不是什么美妙的体验，而且出行也十分的不方便。

　　到了签协议的日子，冯维杉跟着丁少朗提早来到位于某公园中的来今雨轩，这是家主打红楼菜的饭庄，因其浓郁的古典风格建筑，颇受一些社会名流的喜欢。从圆形拱门进入饭庄，庭院内花草环绕，假山、小桥、喷泉和瀑布相映成趣。沿着叠翠廊拾阶而上，向远处眺望，即便到了秋季，依旧是满目炫彩。

　　“如果赶上了海棠花开的季节过来，在这庭院中慢步，有清风吹拂，那些海棠花瓣便似风如雪般的轻轻飞扬。在这样的美景中用餐，心情也是颇佳的。”丁少朗一边走一边对冯维杉说，显然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这里的茶点也不错，等到明年春天，如果我们回到J市，可以过来坐坐。”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冯维杉有些好奇。这样的地方——在公园中的饭庄，他还是第一次来。“来今雨轩”的名字起得也相当雅致，不过，这倒也符合丁少朗的审美标准。饭庄的客人不多，因此即便到了饭点儿，饭庄仍旧是很安静。

　　“以前和人谈生意来过一次，这里不错吧！”丁少朗心里有些小小的得意，他耐心的为冯维杉解释着：“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谢老最喜欢这样的地方，咱们这也算是投其所好。尽管今天只是在文件上签个名字，不过也得做的尽善尽美，皆大欢喜不是！”

　　冯维杉认同的点点头，“话的确是这么说。我不得不承认，在生意场上，你是个出色的商人。只是……”

　　“只是在某些事情上你我的观点无法达成一致。”丁少朗接过了冯维杉的话，“我当年就是在这个包间捞到了我的第一桶金。”丁少朗坐在古色古香的包房内打量着房间的装饰，“和当年的样子一样，没有任何改变。说起来，这次能够顺利的和谢老签协议，我还得感谢维杉你。”丁少朗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冯维杉的脸上，他的眼中流露出诚恳和专注。

　　“感谢我没有把你的事情搅黄？”冯维杉微微笑着，他给自己和丁少朗倒好了茶，说，“我不是不想管这件事情，而是身份所限，你明白吧。如果我还是刑警队长的身份，很难说你这会儿还能坐在这里喝茶。”

　　“所以我说要感谢你。我知道你不会轻易放过我，我实在是庆幸你现在跟在我身边。尽管我手下的人对你有很多的戒备。”丁少朗笑着，他笑得自信，“人是会变的，所以选择会变，决定会变，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都会随着人心的变化而改变。我想，等到你对我和我做的事情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你也会变。”

　　“这样的事情还是到时再……”冯维杉转过头，看到服务员已经领着谢瑞奇走过来了。

　　谢瑞奇对丁少朗的安排颇为满意，双方顺利的签订了协议并共进了午餐，又谈天说地了一番才各自离去。

　　空气中弥漫着水和泥土的味道，一如依旧阴霾的天，死气沉沉，却又透露出丝丝希望。机动车快速驶过溅起的水花纷纷落下，在水洼里点点晕开，一环一环。冯维杉缩了缩脖子，已是深秋季节，这一天，他将离开这个他生活了多年的四季分明的城市。说不清心底的情绪究竟是哀伤抑或其他，只是没的选择。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没有和任何人告别，没有带上钱财和行李，在十一月初的这个寂寥萧瑟的夜晚，跟在丁少朗身边的冯维杉踏上了南下的火车。在火车启动的那一刻，冯维杉甚至错觉的以为郑宇翔出现在了站台上。原本，他答应了他们一起南下。

　　似是看出了冯维杉的心思，丁少朗拧开了矿泉水瓶放到冯维杉面前的桌子上，看着窗外快速后退的景色说：“喜欢这里以后还能回来，这个城市就在这里，不会长腿跑了。如果你惦记着宇翔，等那边的事情稳妥了，我找人把他接过去。”

　　“还是尊重宇翔自己的想法吧。”冯维杉收回神思，将自己陷入舒适的椅背中。

　　丁少朗看着满脸疲惫的冯维杉心底也明白他这几天定是没有休息好，下面的人曾不止一次的告诉他冯维杉这段日子的行踪，去过被查封的玫瑰园，也去看过李茂亭，但是没有再和警队的人有任何联系，也没有再去墓园看过修铭。似乎生活就单纯了下来，而这感觉却又像风雨前的宁静。当丁少朗分别从金彦琪和李茂亭口中得知冯维杉将要跟着他去南方这件事的时候，他无法准确的形容当时的心情到底是高兴还是其他，或许还有着些许矛盾。但是，这趟南方之行少不了麻烦。猛然间，丁少朗想起了什么，低着脑袋从脖子上摘下了一个东西，握在手心里看了一会儿。

　　“丁少朗你要干什么！”朦胧中，冯维杉只感觉丁少朗的气息逼近自己。皱着眉，却懒得睁开眼。抬起手撑在丁少朗的胸前，阻隔着距离。

　　“别动，马上就好。”丁少朗探着身子，下巴继续放在了冯维杉的肩膀上，脸上挂着笑容，“既然你和我走了，那我也要送你个见面礼。”确定项链的扣子扣好后丁少朗退了回去，满意地看着冯维杉颈间的那枚金黄色子弹。

　　冯维杉摸着脖子上多出来的小东西，闭着眼睛问道：“你也信这东西？”

　　“这个就是从你们哪儿搞出来的，辟邪。”丁少朗回身坐好。

　　“你不是信上帝么。怎么还弄这个？”冯维杉问。曾经听说上过刑场的子弹有辟邪的功能，然而枪决已经废止很多年，这样的东西也不易找到了吧！

　　“图个心理安慰。”丁少朗十指交叉的放在身前，“这是茂亭刚去你们那儿的时候给我找来的。”丁少朗觉得这事儿挺讽刺的，算是物归原主么？从警察身上淘到的东西最后又回到了警察身上。“如果累的话，睡一会儿吧。”

　　冯维杉收回了抚摸子弹的手，头转向一边，看着窗外快速退去的霓虹下的景色，走了神思。

　　“冯维杉，冯维杉醒醒。”丁少朗轻轻摇着看似熟睡的冯维杉，“冯维杉醒醒！”

　　“怎么了？”其实，冯维杉一向是浅眠的，作为警察的职业性，他的警觉性比一般人要高很多，然而这次却熟睡过去，对于冯维杉来讲，实在是少有。

　　“嘘！”丁少朗捂住冯维杉的嘴，对着他摆着口型：“出事了。”

　　“嗯？”顷刻间，冯维杉清醒了过来。尽管他对丁少朗了解的不完全，却也知道做他们这行没一个警觉性低的，莫非乘警发现了丁少朗？这样的念头快速在冯维杉脑子里闪过。不对！他们面临的情况比面对乘警要严重得多……

　　几个带着黑色面罩持枪的劫匪守住了车厢两头的出入口，另外几个人则是又拿枪又拿刀子的威胁乘客交出财物。冯维杉瞄了眼手表，已经临近午夜。这是所有人最放松警惕的时候，难怪这帮匪徒会得逞。此时，车厢里已经炸开了锅，冯维杉感觉，其他车厢的乘客也面临着与他们相同的境遇，孩子的哭啼声，人们的尖叫声，乘警与匪徒的搏斗声一时间充斥车厢。

　　“你想做什么？”丁少朗依旧是冲着冯维杉摆口型。此次南下只有他和冯维杉两人，他们要在火车上过一夜，之后去中部的城市办事后搭乘飞机飞往南方边陲。

　　冯维杉看了丁少朗一眼，没有言语。他悄悄地调整着坐姿，并将面前的小桌子收了起来。这列火车上的乘警恐怕还不及这帮匪徒的零头。丁少朗似乎是看出了冯维杉的意图，蹙起眉，这样的状况他也是第一次遇到，与他们抗争？的确是很不错的主意，那么就试试咯！

　　相对幸运的是他们坐在了车厢的中部，丁少朗也同样调整了坐姿，在一个歹徒靠近他的一霎那猛然从座位上蹿了起来，挥起手刀利落的砍下，一个歹徒应声而到。旁边的冯维杉灵巧的夺过那人手中的枪支，另只手按下了丁少朗的脑袋，一枚子弹擦着丁少朗的发梢飞过，击碎了减速玻璃。

　　车厢里一下乱了起来，几位乘客跳过座椅牢牢地按住了被丁少朗制服的歹徒，冯维杉和丁少朗趁乱来到过道又开始对付其他的匪徒。

　　丁少朗不得不承认，冯维杉的搏击术十分厉害，招招命中对方的要害，使得对方换手不能。面对这样的状况，冯维杉想起了在那个他和修铭的夏天，在特警队的那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