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宫闱大选起波澜,六宫正主暗涌动

  朱红宫门缓缓开启,一辆辆马车驶入,而后并序而停,总管姑姑才正色道,

  “入了天家的门,福祸盛衰便各凭姑娘们的命。为奴为主,也自有各位造化。只别忘了身份,逾了规矩,连累了族人。这宫墙内外,全凭自个儿了。”

  各辆马车内纷纷传出清脆声音,言是,

  “谨记姑姑教诲。”

  总管姑姑满意的点点头,各个小太监便拉着马车向储秀大殿去了。

  这是鸿昌五年春,懿妃持凤印并太后懿旨为天家选秀。入了宫门,再无自由之身,福祸旦夕间,真真各凭本事和造化了。

  “怎么样,人都安置妥帖了?”大月宫抱夏殿央乐斋中,懿妃斜倚贵妃榻,一旁婢女挥动蒲扇,她也不起身,只向一旁而立的大月宫掌事宫女江氏讳袖音问道。

  “回主子话,颦衣姑姑办的事自然不能有差错,人都安置在储秀大殿了。”要说起江袖音,原本是懿妃五年前入宫时带进来的贴身婢女,这五年懿妃步步高升,她才沾了光做了大月宫的掌事宫女。

  “甚好,该赏的都自个儿去内务府领了,你记着往内务府告诉一声就是了。”说着微一顿,又笑语,“你也给本宫上着些心,如今入春了,万物复苏的时候,你仔细那些杂花长起来。”

  江袖音微一怔,随即颔首而笑,言是:“奴才记着呢。哪里用主子吩咐来,花园子里奴才一早叫人注意着了,保管看的真真的。主子且放宽了心吧”

  懿妃挥挥手,示意她退下去,才又兀自睡去。

  要说这懿妃,本是姜国公嫡亲的长女,讳隐容。于鸿昌元年待选入宫,五年来步步高升,做到了正二品的妃位,手里代掌着皇后凤印,又有皇五子膝下承欢,入宫五载荣宠未减,生生压下了上头的淑妃与恭和夫人的风头,更比晚一年进来的诚妃不知好到了哪种地步。可偏偏太后本是极为中意淑妃的,自然看不上姜隐容这幅派头,这也是后话,便暂且不提了。

  临到了午膳时,才见长信宫合欢殿赋柳斋传了膳。这赋柳主人,乃是淑妃贾氏讳如是,本事潜龙邸妃,如今更是各宫首位妃子,却让姜隐容生生得了权,自是历来与她作难,倒亏了“赋柳”这么个清雅的斋名了。

  底下的小宫女有条不紊的布好了菜,与淑妃一同用膳的还有这宫里通微斋的华贵嫔万氏讳青梨。万青梨素来与淑妃交好,一同用膳也是常有之事。

  “不知道娘娘可听说了前头的事?”手中白玉而制的筷子夹起一块奶酥油皮鸡,看了一眼上位的淑妃,笑着问道。

  “你听说的事,本宫一早就知道了。想说什么就直说,别废这个功夫。”淑妃历来雷厉风行,自恃高人一等,也不与她留面子,手中拿着的,却是一副乌银刻丝筷。

  万青梨面上一阵尴尬,轻笑两声,才又道:“既然娘娘知道了,如今有什么打算呢?”

  淑妃斜睨她一眼,放下手中的筷子,饶有兴趣微一挑眉,问道:“你这么问,想必是心中已有了计量了。说出来也让本宫取取经。”

  “臣妾可不敢,不过娘娘既然问了,这儿也没外人。要依着臣妾的意思,与其日后长的繁盛了,不如趁早就断了干净。也好省了。。”

  “混账!”万青梨话音未落,贾如是便已动了怒气,“本宫道你什么好计量,巴巴的来献计。当初本宫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没脑子的东西。断了干净?哼,本宫且问你如何断?”

  微一顿,眼底闪过丝丝不悦,继而言道:“你不是想告诉本宫,这宫里头,死几个人,也不打紧吧。”

  语罢便直直的盯着她,眸中紧逼之意另万青梨慌张的点点头。

  “蠢货!入了这宫门的,哪一个不是公侯家的小姐,哪一个不是系出高阁之辈!又是待选的小主,死一个,咱们六宫众人谁也脱不了干系!真真好一个华贵嫔,你若是不要脑袋了,本宫不拦着。”

  万青梨吓得一个激灵,看了贾如是一眼,左手于身侧微微握紧,才道:“是,是臣妾一时疏忽,没有念及后事,娘娘息怒。可若是就这般不闻不问,日后万一。。。”

  “哼,咱们不急,自然有人慌张。”

  说吧,才又动起筷子来,还顺势望了一眼殿外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笑。

  而另一边,娴昭仪本姓朱,讳执颐,这会儿用过了膳,带了几个宫人往端明宫锦瑟殿而去,那虚若斋中住着的,正是和亲来的毓婕妤元氏讳韶音。片刻功夫,便身至虚若斋外。元韶音听了宫人通报,才赶忙出来迎接。

  “昭仪娘娘今儿得空,怎么转到臣妾这虚若斋来了。”

  “本宫听各宫都说妹妹这儿景色正好,今儿用了膳就想着四处走走,也想着讨个彩,可不就转到这儿来了。听妹妹的意思,是不大欢迎啊。”虽是这么说,却已经提步往斋内而去。

  “昭仪哪里话,臣妾这儿历来清净,也是得闲了才摆弄摆弄花草,没的叫各宫姊妹笑话了。昭仪能来,那是臣妾福分,哪有不欢迎的道理。”说着也跟进了斋内,才吩咐底下的婢子,“跟着本宫清闲惯了,越发没规矩,还不快奉了茶来。”

  “如此便好。瞧着妹妹这儿,宫人们平日怕是太得妹妹庇护了。本宫早前就听人说,这毓婕妤体贴下人,从不拿架子。瞧瞧这宫人,倒真像是那么回事了。”待那小宫女奉了茶,朱执颐品了一口,才有笑语,“妹妹身份高贵,这宫里头虽是冷清了些,可吃穿用度一样也不差。这茶,是老君眉吧。”

  “昭仪笑话了,哪里来的身份高贵一说。一些子茶叶而已,昭仪若是欢喜,片刻臣妾差遣人送到宁故斋中些就是了。”说着把玩手中青花白瓷的盏盖,又道,“哪里有体贴不体贴的,她们是照顾我的人,我自然该待她们亲一些。”

  “妹妹才是说笑了,这后宫里头,除了太后娘娘淑妃娘娘与懿妃娘娘那里,还有哪宫哪殿喝的了这老君眉呢,只怕本宫转遍了六宫,也只有妹妹这儿了。说到底,妹妹也是一国公主,金枝玉叶,比我们,自然不同。”说着才斜睨打量她一眼,“若是人人都像妹妹这么想,才是这么奴才的福气了。只是不知道前头那十几位,日后又是怎样的心思了。”

  听到这里,元韶音眸底才闪过了几分笑意,到底来意你是摊开了。倒也不外露,只是幽幽笑语:“前头的十几位是怎么个心思,也只有她们自个儿知道,往后过什么样的日子,也轮不到咱们来操心。咱们只管过好咱们的,她们出了尖或是拔了头筹,自然有上头的人留意着。昭仪说呢?”

  朱执颐听她这么说,一边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一边起身道:“妹妹向来性子好,遇到什么事儿都不慌张,今儿也让本宫取经了一遭。既然这样,妹妹就好生在这虚若斋里头摆弄花草吧,日后摆弄的好了,也送给本宫一盆看看新鲜。本宫就先回去了,至于这老君眉。”说着俯看了一眼案上茶盏,“还是妹妹自个儿多留些吧,日后是什么样,谁也说不准呢。还是多给自己留些后路才好。”

  说着便提步离去。元韶音始终面带笑容,却在朱执颐离开后将手中茶盏摔了个粉碎,一旁的宫婢赶忙上前劝慰:“主子别动怒,再为这样的人气着自己,坏了身体,可是大不值的。”

  元韶音微微点头,继而言道:“想来本宫这儿探虚实,她还差着点火候呢。也就图个嘴上快活,九嫔之首又如何,不是看着她膝下有个皇子,她又好到哪儿去。”微微一顿,笑着看了那宫婢一眼,道,“你不用紧张,跟她这样的人动气,岂不失了本宫自个儿身份。收拾收拾下去吧。”

  宫闱大选才刚刚开始,五年来,这后宫争斗不少有,如今刚入春,只怕这一年,又不得消停了。前头十几位的命运如何,如今越发扑朔迷离成了未知数。后头这些暗自较劲儿的女人们,往后的路如何,又有谁看得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