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温泽

  我叫温泽,李温泽。这个名字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陪伴着我过了十几年,它是妈妈帮我取的,我舍不得丢掉。李振熙那三个字于很早之前就被我摒弃了,那个男人从身心上带给我和妈妈的伤,他一辈子都偿还不了!

  跟着妈妈用外公留下的一点嫁妆,我们在乡下有了一处僻静的安歇之所。妈妈很善良,从城市到乡下的沿途中遇到了不少孤苦可怜的孤儿。我望着她,看见她眼里流露出一种淡淡的微光。

  她问我,想不想要朋友?我毫不犹豫的点了头,对于一个身边除了妈妈从来没有别的同龄同伴的小孩来说,我想我没有理由拒绝。

  然后我们的家变得越来越大,我的朋友越来越多。我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前的喜悦突然间一扫而空。其实我并不希望那些人和我一起分享一个家和一个母亲,另一面的我是自私的。

  妈妈放在我身上的爱越来越少,莫名的孤独和愤怒团团将我困住。我开始变得孤僻,不与人讲话。形单影只引起了母亲的注意,可是她却连句像样的道歉也没有。这样固执的我,怎么可能原谅她?

  时间慢慢推移,福利院的人数随之增长。我和妈妈的关系已经变成就算我现在站在她面前,也不会有人相信我们是母子。这样的联系渐渐淡化了,越来越淡。

  我开始讨厌她了,称呼从妈妈到‘你’到‘喂’……再到‘那个女人’。然后某一天我看到了那天被那个女人带回来的孩子,傻傻呆呆的,走路还会摔倒啊!身上到处都脏兮兮的,应该也是个孤儿吧。

  看见妈妈眼里抹不去的慈光,我的心脏都开始抽搐。本着恶作剧的心态过去拉了他一把,他好像很怕我,小小的身体反应很快地躲到她的身后。

  张信佑。知道他的名字还是听伙伴们聊天时说起的,捡来的时候还很小连话都说不完整。有一次在小花园里看到她抱着他那么和谐的画面,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当时除了胸口闷闷的之外,竟然会觉得洗干净后的他那么好看。

  妈妈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时候,我也在现场。那样狰狞的表情定格在我面前,我的心跳都停了。然后慌张的抬起头,就看见他苍白的面孔。

  信佑这个傻瓜啊!成为了那场意外的无辜者。妈妈离我而去的时候,我曾经一度地想要报复他,可是那个小傻瓜真的很无辜,就像所有人都知道的。那是场意外,谁都无法推卸责任。

  所有的怨恨和讨厌都在那一刻烟消云散,我坐在妈妈的坟前哭了一天一夜。好像有很多话都说不完,我撕心裂肺的诉说着所有的事,可是在听的也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信佑后来的遭遇我都看在眼里,在别人欺负他的时候我都没有插手。心里有道很深的心结,我解不开,所以我想等时间把它磨合掉。

  那一天趁着大家都在上课,我走进了小黑屋。我对着他说,我带你走。我不知道是不是心结终于解开了,总之那种强烈的愿望支撑着我要带他走的念头。后来我们成功了,可是磕磕绊绊的路程我们又回到了起点。

  我终于知道了他的心事,那个被他自己深埋的心结。信佑是个可怜的让人心疼的孩子,我却残忍的伤害了他那么久。我很自责,我想要保护他却已经无能为力。

  大户人家来领养信佑的时候,我望着他的背影深深地哭泣。那种异样的情感,虚弱到支撑不起的喜欢,我一直没能说出口,那样的爱太廉价了。所以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早已泪流满面了。

  信佑走后,福利院的日子变得日复一日。再也没有大户人家来领养小孩了,信佑走后也杳无音讯。当初说好了写信也在一两个月后断了联系,我没有写,他也没回。我们之间隔着好几座城市,不再有彼此的消息。

  福利院的资金周转不灵,好多孩子都被送了出去自力更生。院长是我的叔叔,他问过我要不要跟着好人家过,我拒绝了。我的家在这里,哪也不会去。这里是我和妈妈共同建造的家园,我不舍得。

  一年后我参加了叔叔报名的城市钢琴比赛,在后台准备的时候我整个手心都汗湿了。怎么能不自量力的跟那些孩子比?自学的艺术怎么比得上有老师专门指导的小孩?!可是,在最后评委宣布我得一位后,我的世界翻天覆地的变了。

  叔叔从后台冲上来抱住我恍惚的身体,我看见他喧闹的说着话。然后杂乱的音乐混杂着礼花落在我的身上和周围,我才意识到我赢了。

  比赛过后,那些人问我要不要出国去英国的皇家音乐学院进修,我拒绝了。我说我不想离开这里,叔叔也来劝过我。他说,钢琴是我的天赋,浪费太可惜了。如果妈妈在世的话,也会同意我去的。

  我哭着想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未亮的时候,我去了妈妈的坟前说到了天亮,然后告别了福利院的所有人踏上了出国的旅途。

  在异国他乡进修真的好痛苦,这里的天气很冷不像在华南。语言不通是最大的障碍,我只能听着耳边那些奇怪的声音,进行着自己的音乐。后来的后来,时间慢慢地推移,我便也开始熟悉这里。

  这些年我在音乐上获得的成就连我自己都想象不到,我登上了无数的领奖台接受荣誉。那些奖杯沉甸甸的如此真实,我有了粉丝,有了新的艺名onzy。

  回到华南的时候,那边的天气还是初秋。我用着李振熙的身份在餐厅找到了第一份工作,恰巧在我工作的第二天我看到了他,因为不确定所以手指变得很小心翼翼,直到那个男孩开口叫了你的名字,信佑……

  注意到你从侧面穿透而来的视线,我连你的准确样貌还没有看清楚就落荒而逃了,都不知道在害怕什么。直到第二次遇见你,我才知道命运的巧合有多玩笑。

  夜色里,你静静地蹲在我的车前。那样痛苦的表情我竟然毫不犹豫地把你带去了医院,外套里的音乐响个不停所以才拿出来看看。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是你啊!接通电话的同时也看到了一条短信,开头两个字是‘信佑’……

  小时候的胃病又发作了吧?以为被大户人家领养就可以过上好日子,可是那是不是我想得太天真了?这样的你,在夜色的包裹之下更显得瘦弱了,不是麽?

  信佑啊……很多时候,都不要太勉强了。你走的每一条路都未必顺利,所以以后……不要总是固执地看向前方,偶尔也回头看看……还在你身后的我,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