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从昆山回来，秋长天便立志她的采玉大业，没了游山玩水的心思，有时一整天也不见她的人影。一旦相见，也只会听她说“等我的宝贝拿出来，一定要卖出一座城池的价格，哇哈哈………”诸如此类，云云。

　　爱财者达到秋长天这个水平，的确是让人……汗颜。

　　阿初耳根子清净了许多，隔着两日便往昆山上跑，往往会在那里见到苍岚，听他絮絮说着这五年的过往。阿初如今话是极少的，对于这五年她是怎么过来的，苍岚不问她也不说，只告诉了他现在的身份，以免他多挂念一分。有时苍岚不在，也不没人来寻她，她便一人在洞中看着床上不醒的人儿发呆，一呆便是从早到晚，更甚了也懒得回去，第二日起身了，浑身做得酸疼，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只是感觉什么滋味都有了……

　　“你这又是在洞里呆了一晚么？”

　　听到声音，阿初睁开眼，知道是苍岚来了。向外看去天已然大亮，才悠悠从地上起来。

　　苍岚听她不说话，心想也是如此，又责备道：“这般大的人了，还不知冷暖……”

　　以前都是他安静，阿初在他耳边叙谈，现在反过来，苍岚觉得自己越来越婆妈了，不禁莞尔失笑。

　　苍岚将篮子放在地上，准备拿出汤药来，刚掀开盖儿，手上覆来一片温热，一闪又划过去了，那只手不如往日的细腻了……

　　“你眼睛不便，还是我来吧……”阿初托住碗底，想了想又说，“阿姐这些年一直承蒙你这么照顾……”阿初又想到了什么，便不再说下去，静静走到床边。

　　苍岚的手顿了顿，过了会儿阿初听见他说：“阿初，我们竟这般生分了……”

　　是啊，这么生分了……阿初也停了一下，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阿初收拾好篮子，见苍岚站在洞边，背对着她。

　　从洞外射来的阳光洒在他纤尘不染的白衣上，脱俗的出尘，他的脚下水清如镜，白莲打苞微绽，与他格外的和谐。一边泻下的细流像一把天然琴瑟，带着悦耳的流水声逸满整个山洞。

　　她心里不免像以前一样想，这样一个美好的人怎么天生就盲了呢？

　　“苍岚，你想治好眼睛吗？”她想了想最终说出了口，“我可以帮你的。”

　　这个问题他们以前都没有提到过，以苍岚的骄傲怎么会希望别人知道他的弱点？就算有，他也会竭力掩盖。

　　过了好久才传来了苍岚似有似无的声音“我早已习惯了这样子。这么多年有没有光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我至少还可以闻到花草清香，听到流水声和鸟啼，感受到阳光……对我来说，应该是满足了。只是我有一个唯一的遗憾……”

　　他转过身来，对着阿初，叹道：“——我永远看不到所爱之人的样子。”末了，他又说，“阿初能明白么？”

　　阿初怔了怔。苍岚对她有恩，她可以还；若是情，那她是万万受不起的。阿姐于他又当如何？以前，她从未想过苍岚对她有情的。只是这些年过去后，回想当初，让一个人这般无条件的对你好，又怎么会可能呢？苍岚的感情藏得太深，亦如那浓醇的老酒，初来清如水，再入口便是难以舍弃，抛开后却满是香醇。而她在那懵懂青涩的岁月中，何尝不迷恋于苍岚的感情，直到后来……直到后来……

　　阿初想到此出猛然清醒回神，她最终没有再答话。

　　“看天近正午了，我与你一道回去吧。”好久，阿初才缓缓出口。

　　苍岚点了点头，神色里带着苦涩。

　　阿初没有回身看他，提过篮子向洞外走了出去。

　　床上，美人的娇颜哀伤似秋的风，她仍看着梦中那些伤心的事吧……

　　有些哀伤，你生，你死，都注定察觉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