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另一个世界的眷属

  两人慢慢游荡回客栈,夏夜一路哭哭笑笑、时不时拉住连瑾然问:“你听见没有,他最后说‘我愿意’哎,嘻嘻,我愿意呢。”

  “是是。我听见了、他确实这么说了……夏兄,你可否让在下的耳朵休息一会儿呢?”连瑾然其实很想说,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像姑娘家了呢。可是,他也没资格嘲笑别人,自己还不是沉浸其中,一同揪心、一同欣慰。

  两人刚进客栈就被文思棠拉到了房间里,后者一脸急切的问:“怎么样?”

  夏夜对连瑾然笑笑:“你说…,”晃晃折扇,“注意感情。”

  这厮记忆力如此强悍,此时不用更待何时。连瑾然苦笑领命,开始缓缓叙述,感情虽说不似亲身经历的人那般投入深切,但也说的有模有样、发自肺腑。在连瑾然的叙述中,夏夜仿佛又重新经历了那些片段,文思棠更是哭得泣不成声。

  渐渐接近最后,连瑾然说:“这个时候,我说‘秦姑娘有句话要问你……’话到一半,就被夏兄打断了。”然后,用眼神示意夏夜,该你了。

  夏夜赶紧高声接到:“我来。”缓缓闭眼,想象当时的情景与心境,然后与连瑾然对视,用秦倚衾的声音说:“方升,来生,你还愿意娶我为妻嘛……”

  然后她看见连瑾然笑了。

  他说,我愿意……

  一切都和当时一模一样,只是这回夏夜却在连瑾然的笑容里、心漏跳了一拍。这,这和原剧本不一样啊,面对许方升时,她只是回了欣慰的一笑,怎么面对连瑾然时,心跳就乱了呢。夏夜混乱了。

  所幸听众并没有混乱,文思棠如夏夜当时一样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样甚好,甚好…秦姑娘,定会很开心的。天色不早了,你们也去休息吧。”

  “思棠妹妹,准备住哪?”文思棠的床上如今还躺着秦倚衾,看样子她也没去多要间房,连瑾然不解,担忧的问。

  “不住哪啊,”文思棠微笑,“这是最后一晚了,我当然还是和秦姑娘一起。”

  连瑾然询问的看她,却见她的眼神依旧坚定、笑容未改,宠溺的刮了下她的鼻尖:“我们的小思棠真是长大了。”文思棠轻笑着推他。

  夏夜看着这一切,真心不想将它划分到郎有情、妾有意这一区域,可是事实胜于雄辩。于是,她选择眼不见为净,道了声晚安便落跑回房了。

  一觉睡到天亮,夏夜觉得精神特别顺畅,边下楼边向大厅喊道:“早上好。”引来大厅里吃饭的客人的集体注视,其中不乏善意的微笑,也不乏同情的眼神,还有几声稀稀拉拉的“早上好”,当然还有两双带笑的眼眸和意外和谐的男女重声“早上好”。

  夏夜笑眯眯的走过去,拿起馒头就是一顿啃。

  连瑾然笑:“夏兄今天心情甚好啊。”

  夏夜给他笑回去:“连兄不也一样。”

  两人对望,心照不宣。

  这时客栈门口急匆匆跑进来了一个人,夏夜正对门口,见到来人,不免一惊:“福伯,你怎么来这里了?”

  福伯闻声看来,扑通一声跪倒:“公子,两位公子…老朽可找着你们了。”一时间,又成了视线的焦点。夏夜几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把福伯带回了连瑾然的房间。

  哪知,刚关上房门,福伯便又跪倒在地,夏夜刚欲去扶,他便哭道:“少爷…少爷他走了。”

  走了?夏夜将眼前的一切迅速整理一遍,了解到“走了”的意思,一张脸黑了下来。

  “怎么回事?”还是连瑾然有理智。

  福伯抹着眼泪,断断续续的说:“昨、昨晚,你们走后…少爷、少爷就不行了。他、他让我好好…好好照顾老爷夫人和小少爷,还说、还说…许家、许家还有小少爷,可少夫人…少夫人就只有他了。他让我把…把这个交予你们。”

  连瑾然伸手接过,是昨天那个锦盒。打开一看,一朵鲜红的血影花。

  “少爷、请你们…请你们,让他和少夫人…合、合葬。”

  夏夜无言,文思棠已在低低啜泣。连瑾然问道:“你家少爷呢?”

  “少爷、少爷还躺在府里…老朽一早便挨个客栈找,可算、可算找着你们了…公子,这是少爷的遗愿,老朽自当遵从。可是,老朽、老朽能把少爷托付于诸位嘛?”年老的管家拉住连瑾然的衣袖,一张脸上已是沟壑纵横,只有那眼神依旧清澈、写满了关爱。

  连瑾然点头:“这是自然。夏兄,你带她们先行出城,去我们来时经过的那个小山丘。我与福伯回许府将许公子带出来。”

  “好,”夏夜答应,又补充道,“自己小心。”

  夏夜驾着马车来到约定的山丘,选了处阳光、风景极好的地方开始挖坑,文思棠也提起裙摆来帮忙,两人均用了内力,挖起来倒也不费事。坑挖好时,连瑾然正好带着许方升来了,将许方升也放进车里,他一提气又飞走了,不多会儿便扛了福伯归来。见人来齐后,夏夜指使着福伯和连瑾然将许方升抬起放左边,自己和文思棠抬起秦倚衾放右边。

  埋土,立碑。

  夏夜特地在出城路上买了块长方形的石碑,用内力将石碑打入地下,只留下半人高大小在地面上。提起内力,用短刀开始在石碑上刻字,十六个字刻下来,她已是筋疲力尽。文思棠凑上前,见碑上刻到:

  挥剑江湖

  方许以情

  归于黄土

  情生花葬

  连瑾然轻念:“秦倚衾、许方升,挥剑江湖、归于黄土,来者葬花嘛?”

  文思棠也喃喃:“挥剑离江湖,方可互许情,共归于黄土,情长葬花时嘛?”夏夜不置可否,将马车上的烛台水果一股脑拿出来,又接过福伯带来的花。文思棠帮忙将烛台、水果放好,与连瑾然一起站在了旁边。

  “少爷,少夫人…老朽把你们一起种的花都带来了些,你们一路走好……”福伯呜咽,深深的给两人的坟冢磕了三个头。

  另三人一齐将花埋在坟前,连瑾然拿出锦盒欲一同埋进,夏夜却阻止他道:“连兄且慢。这朵花,生于秦姑娘、灌于许公子,就当是他们留给我们的纪念吧。”文思棠在一旁附和的点头,连瑾然沉默作罢。

  “秦姑娘、许公子,希望你们来生可以幸福。”文思棠深深鞠躬。夏夜在心里将此话默念一遍后,也随着鞠了一躬。连瑾然则拿出酒壶,将酒往地上撒了半壶,然后一口喝尽,举起空壶笑道:“许公子,来生连某愿与你把盏言欢。许夫人,到时可别不给我进你们徐府大门啊。”闻言,福伯、夏夜和文思棠都笑了出来。

  “福伯,这里便交给你了。若有机会,我们定当来看他二人。”

  “老朽。老朽替少爷和少夫人谢谢各位了。”连瑾然笑而摆手。

  夏夜心想,十月十五、只可惜月圆人不圆。

  “夏兄、夏兄。”连瑾然在夏夜脸前晃手,“想什么这么出神。该上车了。”

  夏夜惊醒,看见三人关切的眼神:“没事…我,我想走回去。你们先去吧。”

  “既如此,福伯劳烦你带这位姑娘先回。我与夏兄稍后便到。”

  文思棠点头:“我先回去,采办些干粮。等你们来了,我们就直接上路。”

  “麻烦思棠了。”夏夜歉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