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62 疯女人,歇斯底里的哭

  柒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两条里大雨一直没有要停的意思,总是在呜咽着什么。而柒月也一直高烧不断,反反复复,整个人混混沌沌,分不清是清醒还是昏迷,只是躺在床上叫着白紫栾的名字闭着眼睛流泪。是在她醒来那天那个风雨大作的拂晓,对面的墙边伫立着的段思凉,他始终闭着眼睛。

  隔着细碎的刘海,没有人清他眼里的情绪,只是在他站的地方有些斑驳。许久,段思凉来到她身边,垂手站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休息,他的黑眼圈很重,下巴也尖了,有些许的胡渣在上面,脸上有掩不住的疲惫和悲哀。

  他拉拉柒月垂在一旁的手,声音干涩地说,“姐姐。”

  柒月的眼泪就在五年后他像他的妹妹一样,重新开口叫她姐姐的时候不听使唤地滑落。姐姐,我记得你把我们兄妹没有地方去时把我们带回家,南爸南妈为难着不肯答应,你院子里跪了一夜,第二天接去我们家接我们的时候都不能走路。我记得家里拿不出多余的钱给我和哥哥交学费时,你每个暑假都带着我们去河边帮南爸采藤条,编成筐子去换学费。我记得你把你所有的东西都分成三份给我们,我记得你教我洗衣服、做家务、做作业。我不开心的时候可以丢下功课陪我去玩,给我煮好吃的东西,你还给我修指甲……姐姐,你对我们的这些好,我都记着呢。可惜,薄荷般的微光少年时不是穿上白衬衫和百褶裙就能找回来的,它们是云烟,一阵轻风就能吹散,而且再也不会回来。我不愿意,可也必须长大,就像我必须喝酒、抽烟、快乐、没心肝。但是不管我画多漂亮的眉,留多长的指甲,穿多高的鞋子,有多离谱的爱好,我身体里都保留着那个最原始的白紫栾。

  雨夜里白紫栾开口叫她姐姐的话还回荡在耳边,不顾手上还打着的点滴,她从床上倏地站起来抱住段思凉,把头埋进他的胸膛。她说:“段思凉,段思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像一个疯子,歇斯底里地哭。

  对于段思凉来说,他的妹妹因为替柒月出赛而意外身亡,他本该更恨柒月的。但是他却一反常态,对她只剩下心疼,他看着和白紫栾如此相像的柒月竟像个孩子一样哭起来,他说:“柒月,在一起好吗?以后就让我来保护你好么?”

  不是任何安慰或悲伤的哭诉,他说的只是“柒月,在一起好吗?”

  儿时的玩笑终于在这一刻成为现实,曾经他跟在沈陌巷身后说:“陌巷哥哥,你以后会跟柒月在一起吗?你要是不想和她在一起,你就把她让给我吧……”

  他是段思凉,是北冥家赌场的负责人,他是“少年骰神”。他拥有灵活的头脑、缜密的心思、毒辣的手段,他是黑暗的王,可以轻易地让许多人走向覆灭。可是最先覆灭的却是他自己,在失去双亲之后,他赌上自己的人生走上一条不归路。现在,连唯一的妹妹也失去了,他像个失去翅膀的老鹰,孤独而可怜。

  那个在他无处安身时把他带回家,在他有危险时奋不顾身,用尽力气在他人生最黑暗时给他带来希望的女孩,那个被他一次又一次伤害,一次又一次戏弄,哪怕在被弄得遍体鳞伤之后还说要等他回去的女孩,在他失去了妹妹之后,他忽然记起那个女孩所有的好。

  是白紫栾,是他的妹妹用生命告诉他,段思凉,南柒月是个好小孩。不然,我怎会倾尽所有去保护她?不管我们站在怎样的对立面上,她都曾那样救赎过我们。

  他终于明白,白紫栾为何那样在乎他怀里这个哭泣的女子,不管他们兄妹在长大之后拥有了什么,都来自她的给予,她用十岁的年龄,给予他们光明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