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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利通过第一关考试,我有了信心。再看第二关的内容——比赛跑步——差役比赛短跑,捕快比赛长跑,师爷比赛碎步小跑。

  对于差役,短跑尤其重要,如果腿脚比摆摊设点的商贩还慢,什么油水都捞不着,衙门的创收任务也完不成;捕快面对的,大多是流动惯犯,流动范围极广,甚至覆盖全国,不会长跑,岂不瞎了;师爷则是天天跟在衙门老爷屁股后面跑,跑快了,冲到老爷前面,使人分不清谁是老爷,跑得慢了,老爷身边没随从,显得很孤立。

  此项比赛我颇有把握。原因是我轻,跑起来并不费力。赶考回来,又轻了些,我甚至担心跑起来会不会让人感觉我在飞。

  幸而衙门公道,将瘦子和胖子分成两组进行比赛。每组前五十名胜出,进军一百强。

  一袋烟的工夫,众人纷纷归入等同于自己身材的队伍。

  衙门师爷旗帜一挥,瘦子组与胖子组一起开跑。

  刚跑出几步,瘦子组的扫尾选手,就成了胖子组的领头羊。胖子们跑起来不光慢,形象也不美观,就看见肉在抖动翻滚,不知道的,以为猪圈被洪水冲垮了。

  潘生在胖子组里算中等,也许是与赵寡妇厮混数日,气虚体弱,跑起来跟个小脚老妪似的。

  我在瘦子组里跑了个第五十名,轻松过关,站在一旁,为潘生捏了一把惊险的汗。

  胖子组的后五十名,基本是以常人散步的速度在奔跑。潘生则在五十名名和五十一名之间徘徊。离终点不远处,潘生体力不支,瘫倒在地,无法动弹。

  我急忙跑过去,把潘生拉起来,猛踢一脚,声嘶力竭喊:“人间大炮,发射!”

  潘生踉跄扑向终点,但前面有一个胖子,领先潘生半个身子。

  最终,潘生仅比名列五十名的胖子慢了半步。

  一声锣响。

  我扶起跌倒在地的潘生,沉重地说:“这就是吃软饭惹的货。”

  潘生十分沮丧,慢慢爬起来,等候淘汰。可考官却未宣布成绩,而是给考生每人发了一个碗,然后,一个衙役了抱了一木牌,上书:尿检。

  在衙役的带领下,考生们挨个进了茅厕。

  须臾,尿完的考生挨个捏着鼻子,从茅厕出来,把盛尿的碗放到考官的木桌上。

  考官端碗仔细嗅之,不断点头。

  前五十个瘦子,包括我在内,全都合格。

  前四十九个胖子也合格,轮到跑在潘生前面的第五十个胖子时,出了事。考官闻了此君的尿后,勃然大怒:“你的尿,一股羊臊味,尿检呈羊性。你怎么解释?”

  胖子战战兢兢道:“我,我老婆昨晚非逼我吃西域壮羊汤……”

  “服用兴奋剂,无耻作弊,扁他!“考官齐声下令。

  几个衙役一拥而上暴打胖子,胖子高呼冤枉。

  由于跑步名列第五十位的胖子,尿检呈羊性,比赛成绩作废。考官当众宣布:第五十一名入选。

  潘生由此幸运过关,我们紧紧相拥,热泪盈眶。

  看来,这一回,命运终于眷顾了我们。在经历一连串倒霉之后,幸运降临,这就叫否极泰来吧。

  按惯例,逍遥镇年度一百强考生,新鲜出炉,衙门老爷要亲自检阅。

  我们一百个参赛者围成一圈,或站或蹲于衙门老爷面前,朗朗高喊:“我们是超级考生100强!呕爷!呕爷!呕衙门老爷!”

  “孙子!”衙门老爷满足、惬意地微笑,翘起大拇指道。

  由于有画师纪录,此情景定格一个时辰。

  半天,师爷悄声提醒老爷:“老爷,错了,您比的是中指。”

  午后,进入超级考生一百强的最终淘汰赛——比头脑。由衙门老爷亲自考查。

  赛前,考官传播进步思想——在人们以往的印象里,捕快和差役,皆是头脑简单之辈,只要四肢发达,孔武有力,就可以为衙门效力。这种思想是错误的,落后的,低俗的、庸俗的,不求上进的。

  纵观当今天下,犯罪分子越来越狡猾,包括违法小商贩,也会一套“你进我退”的游击战术。作为一名大宋朝的捕快或者差役,没有一个机灵诡谲的头脑,如何能惩治违法犯罪,保一方安宁,使人民群众安居乐业。

  整个演讲过程,考官情绪激昂,辅以手势,喋喋不休,生怕自己那点儿思想烂在肚子里。

  比赛开始,这次十人一组。比赛场地设在衙门后花园的一间小屋子里。

  十个人一起进去,站成一排,回答与智力有关的问题。我与潘生分在最后一组,每一组的考生出来,我们都凑上前上去打听,什么题目?你们过了么?考生大多唉声叹气地摇摇头,一言不发,个别洋洋得意之徒,神秘兮兮,一言相告——自己进去就知道了。

  这情形实在令人费解,心里胡乱猜想也不得要领,愈发紧张。

  轮到我们上场,感觉不是去比赛或考试,而是去破解一个悬疑的谜。

  我们一行十人,挨个进了小屋子,屋子里空落落,考官与我们面对面,彼此僵立,气氛沉闷,令人窒息。

  俄顷,一个外型酷似传说中的关羽的壮汉推门而入,众人一下呆了——那家伙鼻直口方,眉目如画,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一副长美髯,飘飘洒洒。堪称男子中极品。

  “从现在开始不许思考用你们的第一反应告诉我你等与关老爷比一样男人都有的东西看谁更长脑筋急转弯一二三开始!”衙门老爷威严下令。

  我们全体愣住,忽然,其他八个考生齐唰唰地褪下裤子。姿态别扭之极。

  我和潘生面面相觑,一动不动。

  “老爷说的什么?”潘生问我。

  “我也没听清。”我喃喃地说,面前眼前的场景,我已经傻了。

  “一帮蠢材!”衙门老爷蓦然叫道:“男人都有的东西是胡子,尔等一点都不纯洁,安能在衙门任职,滚回家去。”

  八位脱了裤子的考生羞愧难当,纷纷提起裤子四散而走。

  屋子里,徒剩我和潘生。

  衙门老爷走到我们面前,笑容可掬。

  “孺子可教,真君子也。”衙门老爷语气温和地说,“来,老爷我要亲自面试你二人。

  世上还有比歪打正着更幸运的事么?老话说了,有福之人不用忙。该是你的,跑也跑不掉。

  一股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充溢全身。从小到大,我考学考一回惨败一回,这次终于成了。在跟随老爷走进衙门大堂时,我甚至幻想了与真霏往后的幸福生活——我端着公家饭碗,穿着衙门官衣,住着宽大宅子,与真霏相濡以沫,生儿育女。时光荏苒,我们老去,共享天伦之乐。

  “啪!”衙门老爷一拍惊堂木,把我震回现实中。

  此刻,我感觉衙门大堂的气氛肃穆、森严。

  “师爷,先给他们看一幅画。”衙门老爷吩咐道。

  一幅画卷在师爷的手中徐徐展开,一只天青色莲花碗显露出来。临到头,画卷上赫然三个字:壹号通缉令。

  “壹号通缉令!”我和潘生一惊,不由得倒退两步。

  “此乃一桩惊天大案。”衙门老爷手抚长须,忧心忡忡地讲述起案子的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