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已至仲夏,却仍旧飘雪,漫天的雪花,冰雕般的世界,终年白雪纷纷的雪忆城,像童话里的冰雪世界,冰天雪地,却没有童话那般美妙与美好。

  挂着几片叶子的梧桐树,院子中一人负手而立,一袭白袍,雪一样的颜色,几乎要融到那雪的世界里去。没有绵软毛绒的厚重衣物,单单纤薄的长衫,叫人看了都寒到心底。

  司徒惑十几年未归,对着冰雪的寒冷倒也不是不觉冷,只是习惯了薄衫,也懒得添置棉袄,自是就如此洒脱的以常年的夏装异地而处了。

  回雪忆城也将近一个月,大事倒也没有,过了十几年一人独处的生活,无人打搅也觉清净。只是忽觉有些不习惯,似乎耳边少了些许吵闹的声音。那个“徒弟”,唉。

  回想那天在街上的冲动之举,越想越觉得费解。自己怎成了乘人之危的小人,那一抱,自己是再也没有现于她面前的勇气了。人家心底爱的是尘,而与自己非亲非故,师徒都算不上,那行为连自己都觉不耻,何况他人。

  到底是怎么了?

  “少主。”

  “嗯。”司徒惑轻轻应了声,心思依旧游离。

  “剑,打好了。”一身大红色,在雪地里格外的耀眼。这是雪忆城当家主母的喜好,几乎所有的下人,都是这么鲜艳的红色处于冰雪的纯白之间。

  “给我。”司徒惑伸手,结果了打好的剑。

  那是一双剑,长短不一。长剑上的水心花纹是他亲手所划画,短剑上剑表面如图镀上了黑漆,镀银刻出的花纹她告诉他是曼陀罗。“是曼陀罗啊,一种很妖艳的花,特别是紫色的,不过呢,我画的是白色。曼陀罗在我们那的意思是情花,传说是天上开的花,不过都是传说啦。”

  “还有红色的,很多人都好奇的,红色的也叫曼珠沙华,就是彼岸花,天涯花,美丽而又悲伤的名字是不是?传说他的香气可以唤起死者前生的记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人们一般认为是生长在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它需要无根之水浇灌,但所谓的无根,是指泪水,因为它的花语为‘悲伤的回忆’。”“叫它彼岸花,花开开彼岸,是因为它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相传此花只开于黄泉,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在那儿大批大批的开着这花,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又因其红的似火而被喻为“火照之路”,也是这长长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人就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

  “佛家语,荼蘼是花季最后盛开的花,开到荼蘼花事了,只剩下开在遗忘前生的彼岸的花。佛经记载有“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还有紫色的,紫色是最妖艳的,意味着恐怖。”

  她当时就是这么在他边上喋喋不休,自己虽表面上不在意,可是确在细细听,而且竟不经意间记在了心里。曼陀罗,听起来多伤感的花啊。“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真是如此吗?

  “少主,主母夫人有请。”又来了个一身红袄的少年,也是个下人摸样,打断了司徒惑的思考。

  司徒惑回过神,看了眼来报的下人。“知道了,你将这件送去江南白府医局,交给一个叫安...交给一个叫白沂的公子。”

  “是,少主。”

  司徒惑将剑交予那下人,走了几步,又改了想法,回身要回了剑。踌躇来去,让下人将剑放回了自己的屋子。撑着纸扇去了主母夫人那。”

  司徒惑撑着纸扇,后随行一红袄下人。收了伞,将伞立在了房门外的柱子上。那下人立刻上前想替司徒惑掸去身上的雪花,司徒惑无声拒绝。

  “竹萧吗?进来吧。”屋内传来一女子慵懒的传呼。

  被唤作竹萧的也就是司徒惑,掸了掸自己身上的雪花,推开门进了屋子。屋内的暖气比起外面倒是暖和了许多,扑鼻的香气却叫司徒惑皱起了眉头。

  香炉上直上的袅袅白烟,飘出弥漫整个屋子的香烟,呛得人有些受不了。

  “主母。”司徒惑微微颔首礼貌性的叫了声,毫无近亲之感,透满了疏离。

  “说起来倒是叫你惑儿觉得亲切许多,十几年未见,这快一月了,还是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么?”那高坐上的女子,一身妖艳的红衣,红的像血,浓艳的妆容也遮不住她的不年轻。

  “属下却无亲近之感。”司徒惑言语依旧,无情无感。

  “属下?你只把你自己当做我一个卑微的手下?”女子隐隐有些微怒。

  “是,但不卑微,我只做该做的,而不是为你,卖命。”司徒惑不怕激怒她,喜欢怒便怒去。

  女子摇了摇头,手撑住了头,一脸头疼的表情,手指下意识按了按太阳穴。“算了算了,我今日叫你来也不是为与你吵架的。惑儿也以及弱冠年华,也该定门亲事了。”

  “属下的亲事自己会解决,不劳主母操心,何况,属下的亲,也依不了主母。”

  “莫信那算命的一派胡言,自古亲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自己怎么解决?雨墨,出来你们认识认识吧,这也算你表哥啊。”

  随着呼唤,出来一个穿杏黄夹袄的女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给人沉默温婉之感,可是眉目间那丝疏离和冷漠却不是相得益彰。

  司徒惑眼都没抬一下,自然也没注意这个出来的女子就是那天街上遇到过的。

  “姑母。”女子轻轻唤了声,声音并不温柔。

  “呵呵,雨墨啊,这也算是你竹萧表哥啊。”那高坐女子笑的开颜。“惑儿,你看看墨墨出落的亭亭玉立,这是我师妹的徒弟,我看着心切,就让她唤我姑母,你们表兄妹,你怎还如此冷漠?”

  “雨墨见过竹萧表哥。”雨墨对着司徒行了个礼。

  “不必,想怎样,直说吧。”司徒惑依旧没搭理雨墨,直接开问。

  那个主母也懒得废话,慵懒的换了个姿势,理了理胸前的长发,似漫不经心道。“那么我们就明人不说暗话,我打算让你们俩择日成婚。”

  两人都没有惊讶,早已是意料之中的事。司徒惑也不反对,因为以他对这个女人的了解,他越是反对她就越是要坐实,与其反对无效白白浪费力气,不如省点力气。

  “都不反对么?那就这么说定了,下个月初七是个好日子,就那天吧。”

  早就谋算好了啊,下个月初七?七夕啊,果然是个好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