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少林盛会

  “翠野驻戎轩,卢龙转征饰。造山丽如符,长流禁似带。海气百重楼,崖松千丈盖。兹焉可游赏,何必襄城外。”

  少林寺,千年古刹,本为佛教禅宗祖庭,踏上这片土地,深山密林,碧玺锁绕,遥望着雾气缭绕的庙门,浓郁的佛教气息扑面而来,若是深吸一口气,脑海必是中一片安静祥和,说不出的愉悦舒坦。然而进得门去,演武堂内却是另一番光景,门派林立,一片肃杀,喧闹异常。这倒也非是故意扰了佛家清净。

  亥朝末年,天下板荡,群雄四起,少林“止恶扬善,后发制人”引为武林魁首,天下武者莫敢不从。继而大瑞兴起,先皇睿显帝终得天下,尘埃落定,大野龙蛇纷纷雌伏,先帝一面压制武林的力量,一面亲往少林,定下九九重阳之期,天下豪杰齐聚,表面是给群雄一个切磋较技的合法场所,实则更是要武林人士彰显对朝廷的臣服,因此,此次的盛会,朝廷仍照例点了必去的名单。

  只是这次名单提及,不管是门派帮会,还是独行侠者,想来俱是一般的左右为难,如今朝廷对武林剿灭之心已起,这消息料来不假,这样想来,去了难保不会身首异处,然则不去更是公开的违逆,授人以柄,不由一时人心惶惶。

  这时广场宽敞的空地上,已聚集了不少的江湖豪杰,三三两两的低声交谈,脸色都挂着凝重,往前放射性的连接着宽宽长长的环形走廊,走廊上洒落着一个个的小亭子,虽说看似杂乱无章,却是各个门派江湖地位的象征。

  中间众星捧月的搭着一个高台,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数十个雅座,这里才是名门大派的位置,座上的人相互寒暄过后,都各自闭目养神,调息真气,端着架子,总不好交头接耳,谈论是非。

  已是参加了数届武林盛会的清逸肪主吕鸢飞正襟危坐,是愈发的不痛快了。本积攒多年的怨气想在今年彻底的爆发,决计不再混迹江湖,孰料又有传言,祸乱丛生,说是武林与朝廷必有一战,言之凿凿,终是不能置之不理,耐着性子又一次的踏上了旅途。

  门中的弟子小心的瞧着他脸色,这几天都知趣地躲的远远的。如今稀稀拉拉下着一点秋雨,透着丝丝凉意,织起一片天地,吕鸢飞抬头望了望天,刚毅的脸上看不清表情,不经意的轻叹。

  何曾能忘,那时节,一般的重阳之日,蒙蒙秋雨拂在面上,轻柔地安慰不知畏惧的孩提,何曾能忘,两军阵前斩敌马下,父亲的欣慰旁人的赞赏,却不想只是透支了日后的功成名就,那竟是自己战场上唯一的痕迹,那样的恍如隔世。

  昔日神话般的战将不得已没入江湖,他是不懂父亲的严命,母亲的哀求,他只知道像自己的这般的人理应当肆意沙场,两军阵前你死我亡,才不是白白挥洒了生命。

  兀自嗟叹间,吕鸢飞不去理会此时此景是否不合时宜,然而四周忽的一静,又哗的一声沸腾起来,如此他终于走出自己的世界,抬头望上了一望,但见一群轻纱蒙面的妙龄女子莲步轻移,姗姗而来。

  清一色的淡蓝罩袍,飘逸洒脱,背上挂上小巧精致的古剑,举止温婉身材妖娆,清风徐来,面纱抖动,遮住的面容更是增添几分神秘,引人联想,吕鸢飞也被吸引,清逸肪早年间同浅兮派多有交往,他自是认得出浅兮的装束,心底却是诧异,不知为何一直甚少露面的浅兮派这次突然前来趟这浑水,还如何高调,难道是受了谁的委托?

  他心里有所抱负,故而多看了几眼,不想远远的与浅兮派中的一人,目光相对,那人竟点头致意,当是与他相识,只是轻纱遮面,吕鸢飞没法认出,只能歉意的回礼,未曾在意。

  同吕鸢飞相识的却是文宓儿,她随着浅兮一行人刚进广场,不得不佩服这里巧妙的设计,一切映入眼帘,看的清清楚楚,丝毫不遮挡视线。她们来的已有些晚,几乎座无虚席,顺着一路走下去,广场中站着的大多是粗犷的江湖汉子,自也是放浪形骸惯了的,一双双眼直直地扫过,咽口气声清晰可闻,饶是文宓儿见惯了形形色色的场面,也皱了眉头,旁边甚少下山的浅兮派少女更是一个个不自在起来。

  白芍不由的靠向文宓儿,低声道:“师叔,那些人的眼神瞧得我好不舒服啊,这世上的人都是这样子的吗?”

  文宓儿轻摇了摇头,转过头迎上众人的目光,虽说是隔着面纱,众人仍觉似是被犀利的目光穿透,文宓儿嘴角上扬,暗自好笑,向白芍微微示意,两人当先气沉丹田,身子轻飘飘地划过广场,虽是速度极快,却给人以闲庭信步的美感。

  浅兮派向以轻功著称,如此一显,那些轻佻的目光都不由的缩了缩,总归武林终是弱肉强食的地方。再往前去,亭子里的都是有些脸面的门派,也是见过些市面的,自不会如此放肆,偶尔有些年轻的弟子投过探寻的目光,也是遮遮掩掩。

  白芍脚下有些犹豫,不知该走向哪里,显得有些所措,如此队伍一时停了下来,

  座上的大多是老一辈的长者,贸然起身相邀,也怕失了身份,“浅兮派的仙子有礼,如不嫌弃,还望移步。”兰杰招呼道,他们在走出山谷之后就暂时分开,如今早来了一步。

  文宓儿抬头一扫,不假思索地走了过去,未及交谈,场面真正的静了下来,鸦雀无声,众人纷纷站了起来,文宓儿心知是黄岳山的仪仗驾临了。

  出乎众人的意料,黄岳山此来并没有半分兴师问罪的意思,反是一脸的悻悻,颇为和善。文宓儿撇了一眼他身边的文子枫,只觉随从打扮的没有露出半分张扬的气质,一双眼睛却是清澈见底。虽没有任何目光的交流,文宓儿也不知文子枫用了什么方法,但是既然他出现在黄岳山的身旁,想来已经控制了他。

  黄岳山作为朝廷的代表,首先自是进行了洋洋洒洒地讲话,无非是大肆宣扬了皇上的英明神武,对武林的重视等等常年不变的话题,然后是少林的人代为宣读比武的规则。

  虽说文宓儿是第一次听,还是觉得昏昏欲睡,又不好东张西望,白白地害了浅兮派的名声,只当是放空了心思,权当趁机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