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望月离子(上)

  矮旧的房屋,暗灰色的墙壁还渗着斑驳的水迹。破烂不堪的床褥搭在角落里,床褥下是女孩瘦弱的身体在轻轻颤抖。几天前的一场大雨携着寒冷侵入这间破旧的房子,尽管雨已经是停了,但大雨带来的影响却是没有褪去丝毫,寒冷越发猖狂,盘踞在房子里的每个角落。

  一双瘦弱到指骨分明的小手把往下滑落的并不厚实的被子又往上拉了拉,瘦弱的身子蜷缩地越发紧了。

  房子里没有窗户,一扇小小的门关的紧紧的,隔绝了最后一丝阳光。尽管如此,却依旧能够清楚地看到一边的床上躺着个人。一阵阵尸体腐烂时的味道充斥着鼻腔,角落里的女孩满脸阴翳,没有焦距的目光融在满屋的黑暗里。

  这是第六天了吧。

  女孩动了动脑袋,涣散的目光看向床上的尸体。

  病重的母亲死去已经六天了。

  原本哭得撕心裂肺,令人窒息的痛现在已经淡到了骨子里,变得麻木毫无知觉。

  父亲和别的女人远走高飞,留下病重的母亲独自抚养她,现在母亲也走了,终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脆弱的门动了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的声音。从门缝里渗出来的芒白的光线灼得眼睛痛。女孩呆滞地看向门口处,一群人捂着鼻子走了进来。

  不带感情的声音似乎是对她命运的最后审判:“啧啧啧,什么味,真是晦气。”一群人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的尸体一阵作呕,一脸厌恶地对着她说道:“这时间已经到了,快点给老子滚出去。”说罢,边扯下她身上的被褥裹住母亲的尸体边不满地嘟囔着,“他娘的真是倒霉,怎么还有个死人……”

  清秀的面容在黑暗里浮现出一丝狠戾,最后却只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踏出四四方方的黑暗,任由许久不见的阳光灼痛眼睛。

  阳光洒落,眼前是一片模糊。像火焰一般,一点一点灼伤她的生命。

  她想过要去找那个男人,那个她曾经微笑着唤他爸爸的男人。不过找到了又能怎样,只能是再给自己平添一股屈辱罢了。

  刺耳的刹车声从耳边划过,衣衫褴褛的她神情木然的走在路边。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几双黑色的皮鞋。

  她错愕地抬头,对上几双冷淡的目光。

  “带回去。”

  其中一人冷冷开口,不带感情的语气似乎再次宣告了她生命的转折。

  以前父亲离开时她懵懵懂懂反抗过,为了这个已经扭曲破碎的家庭她曾经近乎不可理喻地哭喊过。然后,冰冷的真实摊在她面前,仿佛跗骨之蛆不眠不休的缠绕。

  这一次,她已经不懂反抗为何物,犹如松松垮垮几斤坏掉的木偶一般被人推搡着上了车。

  十二岁那一年,她第一次走进祁家。

  大理石的台阶,玉制的雕像,精致的雕花,一望无际的花海,让她越发觉得自己与世界格格不入。

  世界容不下她。

  她便心甘情愿一步一步走向地狱。

  她不知道祁家光鲜的外表后还有这样一面,一路走过来,还有许多和她一样年纪的孩子在被训练着。

  这就是,以后的生活了吧。

  面上无波无谰,她脚步不缓不慢地走进狭小的屋子里。最后一丝光线在门关上的刹那间消失殆尽,身体顿时被黑暗那看不见的触角托住,她惯性的走到角落里坐下,在黑暗中瞪大圆圆的眼睛,思绪涣散。

  她倏的转头,眼前再次浮现那矮旧的房屋里在床上腐烂发臭的母亲的尸体。

  不是。

  没有。

  眼神再次黯然下来,她又重新将脸埋进臂弯间,你已经是一个人了。

  一个人了……

  门突然被打开,她被人拽着走了出去,再一次脱离黑暗的不适使她的眉头频频蹙起,脸上浮现出与年龄分外不符的阴翳。

  “叫什么名字。”

  赤裸着上身的男人边领着她走下台阶边问道。

  她嗓子嘶哑地回答道:“月漓。”

  “孤儿?”

  “……”

  她疏忽张着嘴,却是什么也答不出来。

  当那人问出这个问题时,她很想回答说:“我还有个爸爸。”最终只是自嘲的笑笑,干裂的嘴角勾起诡异阴翳的弧度。

  走在前面的男人转头来看她,她看着一级又一级的阶梯,缓缓点了下头。

  走完最后一级台阶,似乎也就是来到了地狱的最底层。

  她会和这里的孩子一起训练,从小学习各种格斗技巧,杀人方法以及感官五识,体力耐力。

  只为,成为这祁家最好的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