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枫月和浅憬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景象令两人呆愣了好一会，脸色同是苍白如纸，浑身僵硬不能移动一步，站在房间中央不知是上前安慰还是保持安静。

　　“默寒……”浅憬以为自己一辈子不会露出难以表达情绪的表情，然而此刻他看见默寒直挺挺地跪在床榻前，低着头，一动不动，而笑三千跪在他身旁，抱着他的身体，整张脸埋在默寒的衣襟处，哭泣着，却倔强地安慰着人。

　　“默寒，没事的没事的，这只是一个梦……”

　　“我们去休息好不好，休息好了任何事情都变回原样了。”

　　“……默寒，你说说话好不好，我喜欢看你笑，笑一个……”

　　“你现在表情好可怕……虽然平时都没有什么表情，可是感觉完全不一样……别这样啦，夫人只是睡着了而已……”

　　……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擅自带你出去，不搞狗屁的生日宴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是我不对……你打我骂我……别不出声，默寒……”

　　一声又一声，一句话接着一句话，一个字连着一个字。

　　呜咽声，哭泣声，却没有默寒的沉默来得悲伤。

　　染枫月别过头，死死咬着唇瓣，眉头紧皱，手死命握成拳，衣袖早已没有了前一刻的整洁。最终他还是走了过去，眉头松开，染上悲伤，笑三千的叫喊在耳边不断响起。

　　虽然她平时不太听话，也会为人着想啊，可是安慰人的方法用错了。

　　染枫月跪下，张开了双臂，把两个脆弱的人儿抱在怀里，不用太多的语言。

　　“可以了，默寒……休息一下吧。”

　　简单的一句话，令默寒无神的眼珠动了动，找回了被遗忘的听觉，笑三千的哭喊才重新听见，还有笑三千和染枫月那温暖的怀抱。

　　“娘……亲……”

　　很快，默寒的身体软了下去，双眸紧闭，若不是还有呼吸，脸色惨白会让人误会。

　　浅憬侧过脸揉了揉发酸的眼眸，无意间看向窗外的明月。

　　在府内和府外看完全是两个样，明明那么晶莹剔透的银色圆盘，此刻被染上了红色的娇媚，好看却那么令人痛心。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太快。

　　按照尸体僵硬的程度来看，人死去的时辰不超过两个时辰，那时正是四个人在酒馆听曲的时刻。

　　白天站在将军府外观看，也感觉到里面被罩上了浓雾，怎么也散不去，并且更加清楚地看见那些斑驳血迹，以及人体被扭曲的程度，断手断脚头颅散步在各处。

　　晚上视觉受到阻碍，只能够闻到血腥。而白日不仅仅是嗅觉的挑战，视觉的战斗更加令人背脊发寒恶心难忍。

　　看着被血洗过的整个将军府，似乎能看见昨晚的屠杀的残影，令浅憬脸色再次惨白，眼眶跟着发红，捂住了口鼻吩咐帮忙处理后事的人：“有什么可疑的东西立马拿过来。”

　　一夜之间被灭门，这事大清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胆大一点人会围过来瞅两眼，想再靠近一点却被士兵拦住了；胆小一点的人直接捂着口鼻晦气地瞟一眼绕道而走。

　　将军府的尸体处理了三天，全部移到了郊外，选了一块好的地方埋葬，有的截肢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只好葬在了一起，而将军夫人被单独移到了将军奠园。唯一没有找到的就是夫人胎中的婴儿，没有谁能够知道那个婴儿是死是活。

　　浅憬三天都在将军府里，坐在大厅的椅子上，不管是喝茶还是用餐，在满是血腥味和腐臭味的将军府，没有出去一步。困了累了就打个小盹儿，没事就去查看送来的可疑东西或者去看那些还没来得及移走的尸体。

　　似乎从小跟着素奕道人学艺术的缘故，对于尸体上的白色尸斑和那些蛆虫毫无感觉，每逢想到这些人自己认识，就忍不住回想起过去。一失神就是好几个时辰。

　　这件事情官府和皇室都介入了，然而一点消息都没有，令浅憬的眉头越皱越紧。

　　看见自己朋友被灭门，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上，不知不觉中浅憬开始质疑自己的能力，心里堆积的东西太多忍不住开始喝酒，就连素奕道人也只是摆摆手，让他自我调节。

　　而小风筝此刻会很乖巧地陪在他身边，会给他擦去从嘴角流出来的酒。

　　“这个时候不都是该说别喝太多吗？”浅憬冷笑一声，抬手摸了摸小风筝的脑袋。

　　小风筝握住他的手，摇摇头坐在他身边：“浅憬哥哥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想喝多久就喝多久，小风筝会陪一辈子。”

　　“傻孩子，我不值得你这样。小孩不愧是小孩……”说完有一壶酒下肚。

　　小风筝低下了头，更紧地握住浅憬的手，歪头靠在了他的手臂上，闭着眼说：“等我长大了想法还是不会变的，值不值得这样为你是我说了算，反正小风筝这辈子跟定你了。”

　　浅憬苦笑了一声，仰头看向了圆缺的月亮。

　　浅憬处理将军府，染枫月处理政事以及默寒和笑三千。

　　为了照顾方便，当晚染枫月就把两人带回了太子府，让下人好生照顾，就连苏忆儿也未怎么休息，每天都要提醒笑三千该吃饭该休息。

　　可笑三千跟着了魔似的，在默寒身边一待就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了三天三夜，下人劝不动，染枫月的强硬也拉不动。苏忆儿每次都心疼地看一眼自己的夫君，随即拉住他的手：“你也去休息吧，政事很多，别太累了。三千这边我会好好看着的。”

　　“好吧，你也注意身体，如果笑三千还是不肯休息，就找人把她敲晕。我这会进宫。”染枫月顺顺苏忆儿的秀发，疲惫地笑笑。

　　“你才下朝回来，怎么又进宫。”

　　“默将军那儿一直没有消息，默寒又一直昏迷不醒，朋友的事情我不操心一些，还有谁？”

　　在苏忆儿脸颊上落下一吻，染枫月转身离开。

　　将军府的事情几天后民间平静了下来，可是朝中一直不平复，凶手没找到让皇上焦头烂额，朝中第一大将军也销声匿迹让朝官们各种猜疑。染枫月和染九重两人也随时是待命状态，时不时会被皇上叫进养心殿商量正事。

　　以前还有丞相和将军一同，可如今丞相年纪经不起折腾，前不久卧病在床，皇上也感染了风寒，能够成为左右手的也就剩两位在朝中的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