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夏夜的风轻柔送来,几点寒星遥遥点缀天际。

  一整个下午,林怀秀先陪着何家父子俩到湖上泛舟,继而高高兴兴地回到何家吃晚饭,再到现在这般躺在藤椅中赏月观星。何小远玩了一天已经累得睡着了,林怀秀抱着已经熟睡的何小远靠在藤制躺椅里,身旁是何浔沉着的身影,他仰着头,遥望天际,深远的目光中深邃而空寂,却偏偏又蕴着几丝难解的柔情,令人看不透。

  他说:“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刻骨铭心般地,一辈子恋恋不舍难以忘怀。”

  她说:“…………那种爱太沉重,我要不起。”

  何浔收回悠远的目光,继而停留在圆形藤制凉椅中的女人身上。

  这一天,对于何小远来说无疑充满幸福喜悦的一天,而对于何浔来说更是恍如隔世。多年前,他也拥有这样纯粹美好的依恋。全因心底那个人,她悄无声息的来,拿走了他的一颗心,又绝然的离去。被抛弃的男人有极强的自尊心,他抚养着她的孩子,回味着曾经的点滴,虽然甜蜜已逝,只余淡淡的愁绪,但那也是他不愿放弃的根由。

  而今天,林怀秀——这个可爱灵动的女孩,再次令他重温了久违的乐趣,像是迷失的心灵终于找到归属的方向,那是一种很踏实的感觉。何浔由衷的感谢林怀秀,却无意将她当做心中那一抹身影。她们终究是两个不一样的人,虽然顶着及其神似的面容,但她们一个古灵精怪好胜斗强,一个温婉娇柔惹人怜爱。

  再看着在她怀中熟睡的孩子,何浔浅薄的唇勾起一丝微笑,有多久,他不曾见到这孩子像今天这般开心;有多久他不曾见到这孩子睡得如此安静祥和。他的孩子、她的孩子、他们的孩子,有爹有娘有一切,却没有一个幸福完整的家。这是他心中的歉疚,对于这个孩子,他没有完全尽到当父亲的责任,没能帮他留住他热爱的母亲。

  思及至此,何浔似乎又回到了那个令他痛彻心扉的早晨,当初是怎样答应她好好照顾孩子放她自由的?他已经记不清。只依稀记得,有个男人凭空而出,夺走了他心心守护多年的女人,就那样毫不留情的将她从他身边带走,从此交集渐少,最近更是连孩子也在她心中激荡不起涟漪。

  林臻,那个冷冶的男人,他有一双冷漠的眼一张薄情的唇,他只用一个冷酷的背影就令傅云绾成服脚下,甘愿抛弃一切,只为追随他的身影。上苍何其残忍,创造了一个柔弱疯狂的傅云绾,却又创造了一个开朗恬静的林怀秀!然而这两个外表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却都被他遇到,又是何其幸运!

  “你的故事我听完了,我能理解你,爱一个人而不得所求,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但你要弄清楚,我、不、是、她!”林怀秀拢了拢趴在她身上熟睡的小家伙,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便抱着小远站起了身,“天晚了,我该回去了。”

  “我知道。”何浔并没有起身,反而撑起脸颊,懒洋洋地笑着:“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是她。”

  “这样最好。”林怀秀唇一抿,扯出一笑:“那……何先生能送我回家吗?天黑露重,这儿又离得远,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交心般的彻聊,令林怀秀忽然觉得何浔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平凡男人,开开玩笑,无伤大雅。

  果然,何浔呵呵一笑,道:“留在这里不好吗?我家有很多空房,随你挑。”

  这并不是主要原因,林怀秀尴尬地婉拒:“我认床。”

  “我命人去把你家的床搬来,从今天起你就住在我家,包吃包住,每天送你上下班,只要你闲暇之余帮我陪陪小家伙就行。”何浔的一双眼睛落到她怀中熟睡的小远身上,深沉的眼睛中流露出浓浓的关切之情。

  “喂,你这当爹的也太没良心了吧,怎么净把孩子往别人身上推,我真的很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你儿子。”林怀秀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何浔似乎并不在意,只淡淡的说:“或许别人不行,可你不一样。我放心你,愿意把家托付给你,难道你不应该感到高兴吗?而且这并不影响你的生活,反而会令你过得更好。”

  “什么意思?你是在指我应该贪图你的荣华富贵吗?”林怀秀差点没气得跳脚,她不是没见过市面的人,也不是她没有,只是不想要。

  何浔不置可否,“我没有这样说过。你可以考虑一下,我会按月付给你薪水,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现在就送你回去,不过以后就不要再来了。我儿子现在对你很依赖,我不希望他每天处在患得患失的边缘,那样对身体健康很不好。”他垂眸,看着趴在她肩头沉沉睡去的儿子,缓慢地说:“他已经是个可怜的孩子了,我虽然疼他爱他,却不能代替一个母亲。我有我的责任,并且尽力做到最好。林怀秀,难道不想给这可怜的孩子施舍一点快乐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是吗?”

  何浔言辞烁烁,林怀秀有所动摇。

  是啊,反正她最近也经常往这边跑,如果能在这里住下,不仅免去舟车劳顿的辛苦,还能更多的与小远接触。她发现自从她出现后,小远孤僻的性格似乎改善了许多,这不得不得说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好吧,看你这么诚心诚意,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不过有言在先,我住在这里有人生自由权,谁也不能干涉我的自由,我讨厌被束缚。”

  “OK!”

  “还有,这里离市区这么远,连公车都少的可怜……”

  “我会每天送你上下班,若是我不在,还有司机阿青。”

  “……那……”林怀秀咬咬唇,犹豫着要不要再狠刮一点,像是看穿她的疑问,何浔朗声道:“月薪三千,包吃,包住,包游玩。”林怀秀眼睛一亮,何浔手指一点,告诫道:“游玩时必须带着我儿子,而且将他看护好,不能有所闪失。”

  “嘿嘿,没问题。”林怀秀咧唇笑着,心满意足的表情令何浔抬了抬眉。

  俗话说:财神到,逃不掉,她林怀秀最近虽然比较倒霉,但貌似财运不错,每个人似乎都愿意送钱给她花,虽然不是免费劳工,但至少油水丰厚。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她就可以兑现承诺,和卢峰一起去看天涯海角好好疯狂一下了。

  这样一想,林怀秀不高兴都不成。她抱着小远走屁颠屁颠儿地跑过去,一只手挽着何浔的胳臂,打趣道:“喂,何浔哥哥,你真够意思,为了我们以后相处愉快,不如去喝一杯吧?我现在很想喝酒呢,真想好好醉一场。”

  “你明天不用上班?”何浔含笑拧眉,奇怪的表情。

  “安啦,安啦。”林怀秀无所谓的摆摆手,高抬下巴骄傲道:“你忘了?我可是千杯不倒的哦!”像是感染到他们的愉快,睡梦中的小远蹭着林怀秀的脖子,呢喃道:“妈妈,妈妈我也要……”

  ………

  何家的小客厅里,何浔递给林怀秀一杯私人珍藏的红酒,笑问:“你很喜欢喝酒?”

  “是啊,酒能解忧,没听说过吗?”林怀秀浅酌一口,甘醇香喉,是好酒!椭圆形的酒杯被她轻巧的捏住,细长的手指攀着杯身,像蔓延的枝藤,分外迷人。

  “难道你有什么忧虑?”何浔斜倚着水晶吧台,一双脚舒适的叠起。

  他似乎对她的心情很感兴趣?

  林怀秀睨视着他,考虑着该不该回答,就在刚才何浔凄凄惨惨地诉说着过往情史的时候,林怀秀有被某种情愫感染到,心底某个地方开始缺堤,令她不得不转移注意力,从而昧着心继续胡扯乱混过日子。

  见她不回答,杯子却空得很快,何浔抽开瓶塞又给她添了一杯:“我这酒的年份可不低,如果你只想牛饮而不想慢慢品尝,我会考虑换一种。”

  “好酒要与好友分享。”林怀秀毫不客气的喝了一大口,殷红的液体流溢出嘴角,在白皙的肌肤上滑出一道深红的水渍,迎着光,折射着冷芒。

  “严格来说,我们还不算好友。”

  “是的,但我们即将同住一个屋檐。”林怀秀高举酒杯,“来,为了我们美好的明天,干杯!”

  “叮!”两只酒杯杯轻碰,发出清脆的啼鸣。

  林怀秀如约入住何家豪宅,三层半的花园洋房。

  她的房间在三楼,有个很大的阳台,上面种着植被花草,还有一把太阳伞,遮着一套白色木桌椅,风吹来,扬起房间落地白纱窗帘,吹响周遭成荫的绿树,沙沙沙的声浪,有一种闲居在海边别墅的错觉。

  何浔也没有食言,至少现在没有。

  吃过丰盛的早餐,林怀秀弯下腰对硬要来门口相送的小远说:“小家伙,姐姐要去上班咯,你在家要乖乖的哦,等一下老师来了也不准调皮。”

  小远揉揉眼睛,看起来好像还没睡醒,“嗯,我会乖乖的,妈妈——”

  “嗯?”

  “——哦,秀姐姐要早点回来,小远等爸爸和秀姐姐一起吃晚饭。”意识到自己又喊错了称呼,小远连忙改口,笑嘻嘻地讨好。

  很好,孺子可教也。

  林怀秀关爱地捏了捏他的小脸蛋,“乖——来,亲姐姐一口。”

  “啵!”小远予取予求,亲完后还转头问站在门边换鞋的何浔,问:“爸爸要吗?我刚亲过姐姐,还很香哦!”

  这孩子,怎么会有这么龌龊的想法?

  林怀秀狠瞪了何小远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