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的早晨,我已经坐在了米兰去佛罗伦萨的火车上。
本来是回家的,但是走到半路,忽然发现,像一个人呆一呆。
这一周以来,我们在威尼斯呆了两天,然后就回了米兰。期间,Troys带我去看了一次球赛。
现在想起来,那是我一周以来最快乐的时光了吧。那几个小时,我没有在想任何会让我不开心的事,专专心心的和Troys一起看球赛。呐喊声,欢呼声,嘈杂地将不宁的心绪全部挤开。
我将头靠在车窗的玻璃上,看着窗外飞驰的风景,我弯着嘴角哭了。
眼泪滑下来,我没有去擦,任它掉落,从嘴角的缝隙深入嘴中,留下满嘴的苦涩。
那些幸福太短暂了,让我失去了所有的理性,去分辨是非与真假,第一次跟着自己的思维走着。
现在,我满脑子都会想着那条短信,那条来自那个叫Zoe的女人的短信。
那天晚上,看完球赛,相互道了晚安,我进了自己的房间。
心情应为那场球赛好多了,我洗了个澡,擦着还有些湿的头发走出满是热气的浴室。
我重重的坐在床沿上,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睁眼,看见真闪着短信提醒的手机。
我打开手机,本来以为是Troys,这几天,每天晚上,他都个这个房间和我发短信,我说他是浪费话费,他说他这是有情趣。
信息上没有表明来信人,内容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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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oras小姐,希望你在看完这条短信后能够权衡利弊,作出明智的选择。
我也许争不过你,但是如果你不离开,Troys即将出生儿子就会失去父亲。那样一个小生命,可是你剥夺了他得到爱的权利,Floras小姐你忍心吗?
我知道你是从小没有见过父母的,那么你也知道,没有父爱母爱的痛苦。
希望你做出明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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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这条短信,我的第一反应是:一定是我的眼睛出问题了。
我又看了一遍,但是这一边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让我的心里更凌乱罢了。
我删掉了那条短信,向后仰去,叠在床上。湿漉漉的发丝粘在脸上,下颌上,颈肩上。痒痒的,散着热气。
说心伤吗?我没有那么矫情。说心碎吗?我没有那么脆弱。
只是脑中一片空白,半天,我才想明白了:这是我逾越的后果。
我毫不犹豫的订了第二天返程的车票,准备回家。
然后接着没有停下的拨了Ilario的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迫不及待的接了起来,电话那头,是我最最熟悉,然后是现在最最想念的声音:“姐姐,你就进要去米兰去多久啊,你知不知道家后面的山丘上雏菊花开的有多好,真不知道今年怎么了,开得那么早,但是比平时漂亮多了?那么美丽的金姐姐也看不到了,姐姐难道连一点可惜也不觉得吗?姐姐你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啊,祖父祖母也天天念叨你,我耳朵都要生茧啦!!!还有啊,有一天祖母织着衣服,织着衣服就开始对着我喊:‘Hymir,Hymir……’姐姐啊,你给我准备了礼物没有啊?这可是我们从出生以来第一次分开这么久啊,等你回来了以后要好好的补偿我啊。还有还有……#%@¥#¥%%&@……”
……
我是Ilario的亲姐姐,同胞姐姐,我怎么不知道他的话原来可以这么多?
不过听见他的声音,听见他很少见的罗嗦,听见他有些担心的嚷嚷,心里却好受多了。刚刚的那种空虚现在被填满了很多,而其中有一块,却怎么也填不上。而我决定忽略。
“Ila,我很好,给你买了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告诉祖父祖母,我明天回去。到时候,我们一起看雏菊花。”
我打断他的喋喋不休,将他刚刚的一连串问题都回答了。我还在想,如果不是我们两个之间特殊的羁绊,我还能不能打出来。
他停顿了一下,有些迟疑的问我:“姐姐,你……不高兴的话,就回来吧。Ila,Ila一定不会让姐姐不高兴的,我会一直保护姐姐的……”
“Ila,谢谢你啊,有你这样的弟弟。”我微笑着说着,但又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Ila,你……想不想见自己的爸爸妈妈?”
我再次打断了他的话,以及他的胡思乱想。结果自己却问了这样一句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提到过的话。
电话那头又停顿了半天,Ilario的声音才飘过来:
“想啊,我多希望能够像普通孩子一样有父亲母亲……不过我有姐姐就很幸福了!”
“是吗?”我有些黯然。
“姐姐,那个……Troys他,会回来吗?这次……”
“他不会,”我干脆的第三次打断他的话,“他还有假期工作。他比我们都要能干,你也要努力啊!”
“姐姐没资格说我!”
我大声地笑着,将笑声下的不和谐的情绪掩盖。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我去开门。门口站着换了身衣服的Troys,我的笑声立刻哽在喉咙里,但一秒以后,我更夸张的对着电话笑着。Troys奇怪的看着我,轻轻地叫了一声:“Hymir……”然后看见了我正在接电话,九点点头,明媚的对我笑着。
他侧身走进来,顺手带上了门。
电话那头Ilario的耳朵不知道有多尖,兴奋地叫着:“姐姐,姐姐,时Troys吗?”
我忙捂住嘴,小声的对Ilario说:“Ila,我们这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后天我就回来了,你等我哈,等我回来了之后我们再聊,到时候我陪你聊一个通宵啊,拜拜,拜拜。”
然后不顾电话那头的“啊?啊?”声,挂了电话。
转过身,Troys已经坐在了舒适的沙发凳上了。
他还晃手中的两个听装的应料,笑着问我:“要不要来点啤酒?”
我摇摇头,同时也压下心里复杂的情感——又尴尬,有无错,还有一些我不清楚的情感。也许,那就是嫉妒吧。
我走过去,多下了两听啤酒:“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不就能喝一小杯——恩,就一听就会醉吧?”
Troys难得的脸红了,又抢回来一听,开了盖,咕嘟咕嘟灌下一大口。也不过这一大口,他已经半醉半醉的了,脸红红的,舌头开始变大了。
“看吧,没……事!”
我叹口气,心里突然觉得,也许这样也好。
我和他对饮,看着他越来越醉。然后在暗暗庆幸,他的酒量这么差,让我免去了即将匆匆离开的理由。
我看见他将空酒瓶一抛,深绿色的眼眸迷离,浅黄色的发丝划过一条弧线,很准确的栽进了坐在他对面的我的怀里。
我听见他说:“对不起,Hymir,为了那件事……我只能这样……我并不爱Zoe,真的,我爱的人是你啊,Hymir,你原谅我吧!”
他的手盘上我的肩膀,收紧,两人之间的空气充斥着酒气,他炙热的鼻息缭绕在我的脸上。我闭上眼睛,任他。
但当我想起那条短信时,突然间,我心里有些烦躁,然后觉得有些恶心,猛的推开了他。
Troys软绵绵的滑下来,瘫倒在地上,静好像是睡着了。
我坐在床边,他躺在床下,许久,我才叹一口气,将他扶起。
找到他的房卡,架着他,将他送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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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我匆匆的收拾过,就离开了,什么也没有留下。
而现在,我就坐在中途改道,又重新买了票的火车上。
虽然流着眼泪,但是我并不伤心,只是心里有些别扭。
我一遍一遍的对自己说:不上心就是不爱他,所以没有必要为他停留。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火车不知道开出了好远,好远。
“女士,你没事吧?”
我惊觉,转头,匆忙的抹着泪水。眼前是一个有着金色短发的男人,说着有些憋足的意大利语。听口音,好像是法国人吧。
“来,用这个吧~”
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小巧的中国女孩,利落的短发,另类的着装。
我接下他递来的纸巾,谢了一声。
“不用,我们可以坐这里吗?别处都坐满了~”
我点点头:“当然可以,很荣兴。”
“我叫李濛,中国人;这是我的男朋友,Rutine Gavonir,法国人。”
那个叫李濛的女孩意大利语说得比那个法国男人还好。
他们坐下来,并没有很吵闹。
我又再次转过头,看向窗外——那一片片雏菊花田,开了,很美。
我记得,小时候,祖母对我讲:雏菊的花语是离别。
不过谁有知道呢?此刻的离别不过是一个转折……
以后的路,还有很长,也会更加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