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故人心亦变

  第二天,周磊早早的便在林秋白家的楼下等着。昨天晚上见到林秋白后,方知她们最终还是找了李腾远,并且顺利的见到了赵玉茹。听到这个消息时,周磊便觉心有些钝钝的痛,似有一把经年不用的刀一点一点的在他的心上剜着一样,脸便一点点的灰败下来。其余三人尚在讨论明天如何去找张蔓蔓,却没人注意周磊的神色。待想起明天要继续去找张蔓蔓时,林秋白将脸转向周磊时,才发现周磊的神色不对。

  她关心的问道:“学长,你不舒服吗?脸色怎么不对。”

  周磊苦涩的笑笑:“没事,今天忙了一天,可能饿了,胃有些不舒服。”

  闻言,林秋白立刻站了起来说道:“你等会儿,学长。馨河,你家有龙须面吗?”

  二十分钟过后,一碗热气腾腾的西红柿油菜面便做好了。林秋白将面放到周磊的面前:“学长,吃碗面,胃会舒服些。”

  接过面,挑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周磊的心便觉踏实了些,原来她一直记得自已的习惯:吃面喜欢吃略微煮的过一些,不喜欢在面里加调料,只喜欢用清水煮,出锅时加点盐与香油即可。 猜测终究只是猜测,原来林秋白的心里一直有自已,是自已想多了。自已安慰了一番自已,方觉心里舒服了一些,脸色便慢慢的有些缓了过来。

  说道明天还要继续去找张蔓蔓,周磊说他没什么事,可以陪她们一起找。陈子威有两台手术要做,去不了。于是大家便约好第二天早上八点出发。

  看着林秋白从楼里出来,周磊按了一下喇叭,林秋白远远的笑着向她走来。周磊微眯了双眼,恍忽中走来的是那个十四岁有着明媚笑容的少女。

  拉开车门上来,淡淡忧伤的女声在轻声唱着:

  天黑了

  孤独又慢慢割着

  有人的心又开始疼了

  爱很远了,很久没再见了

  …….

  “吃饭了吗?”林秋白一边问着,一边将收音机打到了新闻频道。

  “吃过了。”

  “那我们去接馨河。”

  “嗯。”

  温暖的车厢里两人再没说话,只有电台里轻柔而庄重的女声播报着新闻。

  夜有些深了,林秋白拖着疲倦的身体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找到了张蔓蔓,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干练的女人。听到她们的目的后,沉默了片刻却坚决的回绝,饶是他们如何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却无济无事。对方一口咬定什么也没有。

  闫馨河急的撞墙的心都有。

  送她们出门时,张蔓蔓说:“赵总是个好人,虽然有时候对下属严苛一些,但是却从无害人之心。她也许是清白的。”

  问她如果有那么一天,能否出庭做证,她淡笑道:“我什么也证明不了,因为很多东西都忘了,对不起。”

  关门的刹那,林秋白看到她眼中的不忍与歉意。那一眼让她确定她手里一定有东西。

  但是仅此而已。

  一路上闫馨河沉默的坐在车上,一句话没说。

  张蔓蔓的不合作等于提前宣判了越玉茹的罪刑。

  该说什么?埋怨母亲做事不够精明?还是怨恨贾强的无情无义?

  母亲不是先知,贾强也从未在自已的额头刻上:“我是好人。”怨只怨社会太凶险,人心太复杂,我们太稚嫩。

  林秋白握着闫馨河的手安慰道:“别着急,我们现在已经找到了张蔓蔓,只是我们需要一点时间。阿姨一定会没事的。”

  闫馨河轻轻的笑,眼泪纷乱的落下,却没有说话。

  从来没有看过闫馨河如此的冷静,林秋白红着眼圈有些担忧的搂过她:“馨河,你一定要挺住,你倒下了,阿姨就真的没指望了。”

  “没有人会去证明她的清白。”闫馨河绝望的说。

  “会的,一定会的。是不是学长,一定会的。”

  周磊通过后视镜看了看后面:“天无绝人之路,闫小二,你妈会没事的。”

  “她怎么可能会没事?我们唯一的指望又不肯帮我们。可是我们又偏偏拿她没办法。”闫馨河垂眉无奈低语道。

  “张蔓蔓不肯说,估计是怕贾强的打击报复。如果我们能卸掉她的思想包袱,问题应该就解决了。”周磊分析道。

  闫馨河眼睛亮了一下:“那我们要怎么做?”

  “我明天会去找她谈谈的。闫小二,你妈一定不会有事,相信我。”

  “学长,谢谢。”

  周磊淡然一笑,便专心开车。

  送走了闫馨河,林秋白坐在了副驾使上,扭头看周磊英俊的五官,在疾驶的车厢里被外面的路灯照的明明灭灭。

  感觉到她的注视,周磊淡笑道:“怎么了。”

  林秋白笑笑,转过脸没说话。

  到了林秋白家的楼下,林秋白没像往常一样推门下车,安静的坐在车里,看着窗外似要把一切吞没的漆黑说道:“学长,一直以来谢谢你。我知道很多事你都知道,只是没有说出来。你一直在照顾着我的情绪,在以我的快乐为快乐,以为我的忧伤为忧伤。只是,学长,我早已不再是十六年前的林秋白,你亦不再是十六年前的学长。我们都在时间的洪流中学着长大,学着成熟,学着如何适应这个纷繁复杂的社会。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学会了放手,学会了遗忘,学会了视而不见。”

  低下头,看着自已纤细的手指林秋白继续道:“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去A城了。原本早要告诉你的,因为馨河的事耽误了。想想,命运真如一片汪洋,在命运的汪洋中,注定了我们的渺小,注定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利,命运之舟将我们载往何处,何处便是我们安身立命之所在。A城与C省,我们兜兜转转,相遇然后分开,真是世事无常。”

  抬起头,林秋白已是满脸泪水:“每一个人都会有他的身不由已,有他不得不去做的事。也许不值,但我们却为此疲于奔命,执着无悔。只为给自已亦是他人一个交待。学长,十六年后的今天再见,我当你是我的哥哥,只是哥哥。请你明天不要送我,因为我不想学长总看我的背影。再见,学长。”说完,林秋白没看周磊,推开车门下了车,没再回头,一直一直向前走去。

  周磊坐在车里,静静的看林秋白孤独而疲倦的背影走出自已的视野。

  也许你变了,只是我却从未改变,对你的感情一如十六年前执着而挚热。

  苍海桑田,白云苍狗,秋白,请不要回头,就这样一直一直走下去,寻找你要的幸福。只是我会将自已站成一种丰姿,在原地等你,既使天荒,既使地老。

  那天晚上,林秋白不知道在她家的楼下,一辆悍马直到天亮才离去。

  空中小姐温柔的声音再一次在机场响起,林秋白拉着妞妞向身后的一众亲人挥挥手,转身进了安检通道。上了飞机,按照登机牌上的号找到了自已的座位,却看到有人用报纸遮了整张脸,坐在她的座位旁边。她轻轻的拍拍对方的肩:“对不起,麻烦您让一下。”

  对方拿下报纸,看她如花的容颜,眉眼间写满宠溺与心疼。

  林秋白转瞬的愣神,旋即低下头,静静的笑了。

  妞妞稚嫩的声音在机舱里响起:“伯伯。”

  周磊没去送林秋白,独自驾车来到黄河边。天空异常的晴朗,蓝天白云,衬着一地早已干枯的芦苇,在即将要过去的冬日里坚守着最后的荒凉。

  头顶飞机的轰鸣声传来。周磊抬起头,迎着呼呼的北风追着飞机一路向东跑去。空旷的河面,寂寥的旷野,传来周磊绝望而深情的呼喊:“林秋白,我爱你。”

  回声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