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的皇后 上

  锦瑟换了水红的望仙裙,白色是帛制披风,配着古朴的银色发髻,薄施粉,浅扫眉。又捻一点胭脂,一转身,双唇本就不点而红,拜见太后不易浓妆,便放弃了点绛唇的想法。

  水红色不比大红色张扬,但显的娇媚素雅,更透着一股新媳妇的喜庆。衣服都是半旧了的,但颜色做工都还鲜亮精美。

  皇帝爱美人,太后爱贤妇。自己这一身即显的简朴又不掉了身价。又命令宫女:“各色宝物都不必带了,只将我做的绣品挑几样好的送去”。

  刚出了宫门,就有一干太监抬着鸾轿迎了上去。鸾轿镶金饰玉,及其华丽,又十分平稳。锦瑟早晨总喜欢走一会儿,今天因怕这些人小瞧了自己也不便提出来,东西再好可不是自己想要的,也是白搭。

  太后是修道的。宫殿大气端庄,简朴也不失分寸。侍婢肃静齐整美貌者众多。锦瑟听闻当今皇帝的宠妃便是太后的侍婢出身,难怪这里这么多娇娃。

  太监回禀过。锦瑟挑帘进去,只见太后化着整齐的妆,配着一件家常的素玉簪子。五十岁上下的年纪。模样细巧干净,因此倒不太显老。

  屋里暖融融的,太后正披着一件蜜合色的褙子和两位嫔妃话着家常呢。老太太明明举止都很可亲,可锦瑟平白却觉得她有威慑天下之意。

  留心去看那两位嫔妃,只见头一位身段匀称,面目如画。次一个荣长脸,尖下巴,较之第一个逊色了不少,但长眉入鬓,俊才飞扬,一眼便知是聪明灵秀之人。

  两个人看上去都比锦瑟大一点。锦瑟向太后行礼,两位嫔妃又向皇后趋膝见了礼,于是锦瑟一一还礼。又各取了一支攒珠垒丝梅花钗并一对镂金刻丝猫眼玉镯赠给她们,二人一一拜谢。

  “贤妃可以告退了”太后说完,那个容长脸的便规规距距的请了安退了。

  锦瑟向来听人说太后不喜欢贤妃,如今见了果然不差。太后说话的时候虽然面上带着笑,可看她的眼神总是很冷淡。锦瑟是聪慧的,以明白了几分,想这是要赶她走了。

  宫里的人老是笑着,可眼神却是冷的。

  那个留下的嫔妃一脸热情的拉着她,一面携她坐,一面用湖绿色的帕子掩着嘴大笑,道:“亏你是大家小姐怎么连这个礼都不明白,皇后是用不着向嫔妃行礼的”

  锦瑟微微一笑,温婉端庄:“我虽然知道这个礼,但一来是怕姊妹畏惧我正宫身份,二来是在老太太这里,什么高低贵贱,说到底不过是勤心服侍皇帝太后罢了,也用不着托大了”然后,一扭身反携着她坐下了。

  “你年龄虽小,我见你性子和顺,想必也是不错的”太后说着,笑意盈盈的望着锦瑟。又指着那个留下的嫔妃介绍说:“这个是文贵妃,王姓,闺名静娴”。

  锦瑟看她留下来,原本已经猜到她是八成太后面前的红人,文贵妃王静娴。只是常闻文贵妃知书答礼,看刚才的言语倒不大像了,没想到如今却果然是她。

  那静娴拉着锦瑟的手温文尔雅的说道:“妹妹好心,只怕某些人小瞧了您。”花道嘴边。特意把某些人说的略重。

  锦瑟以猜到她这三个字指的是贤妃,却故做不知道,道:“又在取笑,难道这里谁是这样的人。”说完又拿一双秀美的杏眼笑意盈盈的望着静娴。静娴不好点破,却微微一笑,又恢复了往日优雅淡然的样子。

  “我正想皇后该是个怎样的人,今儿见了妹妹果是不错的”静娴笑道,复又问起了芳名,锦瑟答了名字。太后在一旁插嘴道:“意境虽好,只是略悲了”。

  静娴忙止住,“这是李义山的诗,用来做名字格调不错,也不似旁人用红香绿玉等艳字。”又牵着太后道:“人也不错,这皇后到底是个有气派的挑出的”。

  锦瑟知道她是明里夸自己,暗里夸太后。一时间,锦瑟和太后都笑了。

  宫女捧来了甜食,锦瑟见太后做的久了,拿来一个绿闪缎引枕让太后靠着。

  侍女锦字取来了锦瑟绣的各色绣品,太后对锦瑟道:“这丫头和罗雁都是我给的,皇后可还满意”。锦瑟哪敢说不满意,连忙道:“她们即聪明能干又勤快识礼,臣妾哪里有不满意的道理”。

  太后道:“这便好了”又拿过锦字手里的绣品来看。“这是仙鹤配这各色折枝花的”锦瑟道。

  太后问起了用意,锦瑟道:“仙鹤不但有福寿之意,更有一股子清气。臣妾虽在闺中,也曾闻太后求仙理佛,到底不似寻常富贵人家,也唯有仙鹤方不算辱没了”。

  太后笑道:“我向来讨厌大红大绿的东西,你这绣样浅浅,即清雅又别致。不像常人皆送些大福大贵之物,以此为人生之至,却不如你看的透了”。

  太后又赞道:“我看咱们的皇后有三细,眉细,手细,心更细”。

  却又问:“仙鹤既然是山野清客,配上折枝花还说的过去,只是为什么这里是福寿的暗纹”

  锦瑟上前道:“成仙成佛是长辈们的信念,做小辈们的哪个不希望长辈们长命百岁,福寿双全,太后总不要太过清苦了好”。

  太后宛尔一笑“官家也常说我这里略素雅了一些,我一向是简朴贯了的,固不喜奢华,嫔妃们也是一样的成由勤俭败由奢,可偏偏你这么说,我却是爱听的”。

  又指了静娴对锦瑟道:“贵妃协理后宫这么多年,也不轻松,恐怕身心具惫了,皇后既然来了,还需要替她早早接管了才是”。

  锦瑟看到静娴表情微怔,但很快又掩饰了过去。

  微笑着对锦瑟道:“这是自然,妹妹也是宫公府人家的千金小姐,只是不知理过家没有,宫里比府里其实是不差什么的,不过是地方大些,人多些罢了”。

  因为文贵妃是太后的宗室,又很得人心,又与太后平常极亲近。

  锦瑟以为太后必然向着她,不会让她轻易放弃协理六宫之权,却未想到太后今天竟主动发话,倒让锦瑟感到好不蹊跷。

  锦瑟道:“我如今大病初愈,原来府里头的日常杂事又都是母亲做的,只怕这协理六宫还得麻烦姐姐”。

  话一出口,锦瑟就后悔了,自己这两句本是谦让。可这若是贵妃和太后设下去的套,她们就可以把这句话当真,轻易借助这句话顺坡下驴。

  是锦瑟自己说管不了的,话一出口,不好收回,锦瑟有苦说不出。

  倘若日后在想接管后宫,恐怕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