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对着干

  兰斯若有所思地突然把目光调向窗外,凝视了外面的景色。半响后他垂下眼帘。

  感觉,真是无聊!

  他莫名发出这样的无声叹息。

  柏希从大厅迈着不快不慢的步子进来。他听到传唤的电铃响了。

  “打扰了,少爷。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柏希,准备一个晚宴。”

  柏希有丝错愣。

  “今天,是她的生日。”兰斯凝视前方的眼神似乎焕发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温雅和煦。虽然没有直接对视,但柏希就是莫名的有这样的感觉,他顿时吃惊得有些发懵。

  做为利莱家族最出色的管家,他能够从兰斯的片言只语就读懂主人的真正意思。比起明白晚宴是为少夫人生日准备他更吃惊从兰斯身上感受的这种反常气息。

  确实,兰斯专程回来就是因为今天是夏实的生日。但是柏希没料到他这个时候还突然吩咐准备晚宴。他从不宴请客人,并且向来视生日为无聊俗事。

  “生日,总是一个特别的节日。”

  意味深长的口吻,柏希对上兰斯似浮现着优雅笑意的知性目光。他了解兰斯的生活习惯,脾性,爱好等等,却从来不会真正看得透主人的心思。

  这个世界上,真正了解兰斯·利莱的人,只有兰斯·利莱。

  “是的,我马上着手安排。”柏希微微欠身,转身下去传达命令。

  “等等。”

  走到门口的柏希立即转回来。

  “上次汇报的那个合适的女人,一切都已经完整确认?”

  “是的。”

  兰斯朝柏希看了一下,然后淡淡地吩咐道:“准备个合适的时间汇报我,她该有个朋友。”

  看得懂兰斯眼神的意思,柏希立即颔首致意:“是。”

  手搭在雕丝纹金的门把手上,书房的门扉无声地打开。兰斯以一丝慵懒又无比高贵的步履走进去,在螺旋楼梯下面淡淡地抬起目光。书房上层靠近栏杆旁,那个女子正全神贯注地扑在书籍当中。

  缓步踏上楼梯,即便他已经落座在她身边,她也全然不觉。

  摆放在那张古典玲珑书桌台面的书籍是他刚送给她的绝版书籍,全是有关世界名画作品的。

  这点执着,倒是确实很像她那个病会做出的事情。如果没有人提醒,她大概不吃饭不睡觉也不会觉得饿觉得累。

  “安安,”兰斯慢慢地抽开她手中的书,不让她再看了。

  看着的书突然被抢走了,夏实终于从沉迷中回到现实。冷不防看见兰斯,她顿时缩回追寻的目光。

  “很喜欢?”兰斯似乎无奈的笑了一下。

  “嗯。”夏实小声地回答,“谢谢。”他一回来就送她这些好看漂亮的书籍,全是很难找得到的绝版书籍。

  “既然安安这么喜欢,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当作对礼物的谢礼?”

  夏实本能的立即敲起警钟,戒备万分地把身子往后缩。和兰斯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她对他这种含笑的诡异眼神已经有所认知,每次他说谢礼就意味着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你……你想我,答应什么?”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拿人手短,她没胆子逃。虽然礼物是男人主动送的。

  “我难道会吃了安安吗?”兰斯笑盈盈地无奈打趣着。

  充满蛊惑的轻柔嗓音令夏实怦然心跳,那代表着她越发想逃离他了。

  “今天是安安的生日,我只是想安安答应我让我和安安一起庆祝。”

  “生日……”夏实想起来了。随即,她有些吃惊。“你要和我过生日?”

  “嗯。”

  夏实没了声响。生日于她而言只是模糊的存在,她无法理解人们对其所说的特殊意义。夏颖每年都会在她生日这天送她礼物,祝她生日快乐。但她从来没有期待也没有失望。

  夏父夏母尚在那时的日子夏实几乎没有记忆。生日这个东西在之后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不存在的。夏颖长到十二三岁时,小女孩懂得了疑惑为什么每年自己的生日那么隆重而姐姐为什么没有。于是夏实的生日好像终于被想了起来。

  开始的几年,王婷珊在自己的宝贝小公主提醒下,丈夫的交待下勉为其难地让佣人们准备了生日晚会。可惜,那时已经看心理医生很多年的夏实在金色童年的年纪,性子就已经很不讨人喜。

  她对彩色气球、蛋糕,布置得鲜艳可爱的客厅惊恐不已,特地邀请来和她一起过生日的小朋友们围着她为她唱生日歌,大家一起嬉戏,玩乐,她却像个小幽灵睁着大眼,惶恐巴巴的坐在椅子上,永远都不会开口说话。

  他们终于清楚地认识到,她不喜欢热闹,不喜欢数不清的人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明明是那么重要的生日,她活像要上刑场。

  那副受罪的模样让王婷珊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一怒之下从此再不为她办生日晚会。夏彦华对夏实的性格也无计可施,最终也就同意妻子的意思。每年只吩咐佣人为她准备一个蛋糕送过去。

  生日,留给夏实的恐怕只有一些令她避之不及的东西。夏颖今天过来也只是和往年一样带了礼物,道一句“生日快乐”。兰斯要和她过生日,她下意识的就涌上记忆里那些吵闹不已的场面,炽烈强光的照射,晃得她头昏眩昏的影像……

  “不、我不想过……”她拒绝着说,打算离开。去哪里都好,她不想和他谈论过生日……

  “安安,”兰斯拉住她,把她拢在怀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夏实不理解,她看到他坚定的眼神。

  “你的生日,只有我们两个人,只有我在你身边。”

  不用见陌生的人,不会吵闹不已,不会有晚会……她为他的话糊涂了。

  “是的,没有晚会,没有宾客,只有我。”

  兰斯的再次保证缓解了她不安的神经。她安静下来了。

  “你……”有些她不太懂的思绪在缠着她,她在努力对付。

  他已经离开很久了,今天突然回来就因为她的生日?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呆呆地被心口莫名涌上的暖流冲乱她对这个世界所有熟悉的认知。

  这种感觉就是好吧。阿颖时常无奈地说对她说只是想对她好而已,他也说过想对她好。

  因为想对她好,所以回来给她过生日?即便已经离开长时间,也没忘记她的生日?

  “你?”夏实突然睁大眼睛,她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知道她的生日。

  和往常一样,兰斯就像掌握着她的思维神经,他淡不可见的微勾唇角。

  “安安都是我妻子了,我怎么还能不知道你的生日。”

  * ** *

  换衣间的门打开了,夏实慢慢地从里面出来。

  紧张、茫然不知所措的心情和高跟鞋带来的不舒适令她只能在珍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稳。还是那么排斥人的触碰,珍只是扶着她的手臂,她既想抽回手却又不得到借助外力帮助。

  白色宽袖的修身长礼裙,小舟形领口正好和夏实精致的骨架,白皙的脖颈搭配出高贵典雅的效果。她天然一份纯雅气息,端庄之中又不显贵不可攀。

  总体上,兰斯很满意。只是视线在对上她胸前的那条天使挂坠,他略略地皱起眉头。

  珍在主人皱眉的时刻深感失责地颔首致歉。她无论如何也劝说不了少夫人戴上主人交待准备的项链。

  兰斯站起身,珍在他接过夏实的手之时静静地鞠躬退下去。

  抚摸着她的脖颈,兰斯打量的同时似乎在考虑。夏实一阵闪避,差点连气都不敢喘。

  她只是答应和他一起过生日而已,没想过要做这么多事。泡玫瑰精油的浴盐澡,换上礼服,梳理头发,化淡妆……都是让她感到不舒服的事。

  珍说,这是她的生日,所以当然要隆重。夏实无法理解,她只知道她很不舒服。不过一想到她已经答应了兰斯,她又只得承受着。

  虽然兰斯对为什么知道她生日的解释很微妙,不过以夏实那副脑袋瓜也想不出不对劲在哪儿。倒是那点可怜的柔软心占了上风,她大概有点感动(也许吧,反正夏实至今还弄不清什么叫感动),之后就以沉默表示默认。于是就变成现在这副情形。

  夏实也不是没有穿过礼服。每年夏颖的生日,她不会过去,但是也要穿得好看一些。芳姨说生日对于每个人都是珍贵特别的,她应该为自己的妹妹送上祝福。况且礼服也是夏颖细心准备的,她不愿意让妹妹在生日扫兴。不过也只是穿上简约的礼服而已,一点都不像今天。

  “这条挂坠,很重要吗?”兰斯的手指顺着链子细细地抚摸。“还是安安不喜欢我准备的项链?”

  天使挂坠和礼服搭配,倒也不是难看。不过多少有点不协调。

  兰斯眼光挑剔,他实在不喜欢这点不协调。

  “不是。”

  “那脱下来这条好吗?”

  夏实抬起眼皮瞟了兰斯一眼,低下头一言不发,却本能般地伸手护在胸前并把身体侧过去一点。毫无预兆,那张晶莹如玉的脸发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息。

  兰斯微微一怔。

  这个架势,可是明明白白的展现出不愿意的意思。并且……

  眸子轻眯,他怎么有“她即使要和他对着干也不肯脱下的意思”的感觉?

  突然的,兰斯对这个娴静温和甚至弱不禁风的女人油然而生一点欣赏的感情。

  他从没有对人看漏眼的时候。

  这娇弱不讨喜的性格竟能在一瞬间迸发钢铁般的严峻和勇气,是的,钢铁般的严峻和勇气。这可是连一般男人都少有的意志,竟然在一个娇弱的女人身上发生。

  就为了一条毫不起眼的挂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