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安……”良久,我喉间才飘出了这样两个字来。
以安。
我除了轻轻地叫她的名字,已经没有其他的方式能够让我说出对她的思念了。
我甚至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我同以安相识的时日不多,却像是分外的有缘,三年来,我没有过分地思念任何人,可是这个女孩,这个叫做以安的女孩,却经常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同她相处的那些时光,也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让我无法忘记。
然后,我就在这个地方遇见了她。
她的眼眸中满是疑惑,我压下心中的激动,喝了一大口凉白开,站起身来,嗓音颤颤:“三天。三天之后,我会带你去找她。”
我退后一步,再灌了一口水。
我听见自己对她说:“以安,其实,那个叫做夕墨的女孩,她很想你,一直都很想你。”
“可是,方华还有一个问题,不知该问不该问。”男孩突然出声,我一怔,停下脚步,竭力平静下自己的心情,转过身去对着他淡淡一笑,问:“方华?”
是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以安确实是叫了他一声——方华。
方华点点头,道:“你这样帮助我们,有什么目的?”我微微挑眉,只觉得他的声线是我从未听过的冰冷。他笑起来很好看,眉毛细长,嘴角弯弯,美得都不像一个男孩,但是他认真起来,也有一股摄人心魄的魅力。
“没有目的。”我笑笑,“不是所有的帮助,都带有目的性的。”想了想,又补一句:“如果真的有什么目的,那就是想让以安和夕墨能够开心吧。”
语罢,我扭头看了一眼以安,以安轻轻咬着嘴唇,面上却难掩兴奋之色。
独自在桌前坐了半日,转眼便已到了下午。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今天的下午特别的短暂,我甚至都没有好好地想通一些问题。
比如,我为什么,会在这个城市,遇到他。
摆了摆头,我回过神来,便看见两个女生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大大咧咧地把手中的购物袋扔在了桌边,空出的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抬起头来朝我招了招手:“老板,先来两杯冰柠檬。”说完,已经坐在了凳子上,不住地用手为自己扇着风。
另一个倒是显得文静许多,安安静静地坐下,然后掏出手帕递给先前那个女生,语气中有些责怪的意味:“你看你,每次逛个街,都要弄成这个样子,一点都不想个女孩,难怪妈妈一定要我和你一起来这里才放心呢。”
女生明显泄了气一般靠在椅背上,不满地撅嘴:“我说姐姐啊,我们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你真的没有必要时时刻刻把老妈的提醒放在嘴边啦,听得我耳朵都起茧了,真是的。”
她姐姐便温软地一笑,语气中的责怪也荡然无存:“好啦好啦,你还说呢,一玩起来啊,真是命都不要了。”
我端来了两杯冰柠檬放在桌子上,微笑:“两位请慢用。”
姐姐对着我礼貌地一笑,低头看着身前的冰柠檬却微微皱起了眉头,良久后抬起头来,定定看着她妹妹,唤:“萋萋?”
她妹妹便抬头看她:“嗯?”
“妈妈说你不能喝冰的饮品的。”闻言,唤作“萋萋”的女孩脸色顿时垮了下来,万分可怜地看着她姐姐,扁着嘴恳求:“我的好姐姐,你就随我这么一次吧,再说了,我就喝一点点,不会有事的……”
正说着,她姐姐已断然拒绝,并把我叫了过去,严肃地道:“老板,抱歉了,我这个妹妹生性调皮,她从小就不能喝冰的,所以还麻烦你换一杯热的奶茶过来。”
我正欲接过奶茶,萋萋却抢先夺了过去,紧皱着眉头道:“姐姐,这样不好的,我们怎么好意思再麻烦别人老板一次呢?”
我笑了笑,拿过奶茶,安慰道:“没事,不麻烦,再说了,你姐姐也是为你好,你就听她的吧。”说完,我便赶紧又去给她泡了一杯热的奶茶,自己捧着之前那杯冰柠檬坐在另一扇窗边,神游。
也许,这个地方不能多待了,我还是得想办法到别的地方去。被他晓得我在这里,那他肯定会告诉楼冀宁他们,到时候,我可怎么才能躲过那么多人的搜寻啊……
不行不行,我必须要离开这里,今天回去,我就和叶姨说一说,让她结算下我的房租,然后,然后我就早点离开……可是,我能去哪里呢?好不容易在这里扎稳了脚跟,认识了一些朋友,就又要离开了么?
想着,不觉又有些头疼。
其实转念一想,我又问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躲呢?大大方方地见他不行么?当初突然间决定离开,只是想找个地方好好地静一静罢了,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年,也差不多到时候,见一见她们了吧。
对了,还有以安。我上午才答应了她,要让她见到她心心念念的夕墨姐的,我又怎么能反悔呢?唉,我这是选择恐惧症又犯了么……
算了,我还是顺其自然吧,也免得让自己多出那么多烦恼。
想到这里,我似乎突然间轻松了许多,神思也开朗了不少。
回家之后打开电视,调到点歌的频道,闭了眼躺在沙发上,听着谁谁谁又给谁谁谁点了一首什么什么歌,祝他怎么怎么样……
都是千篇一律的赞美词,听的我昏昏欲睡。
然而几分钟后,恍然间听到了自己名字的我突然惊醒,不可置信地听完播音的小姐说完那一长串话,“希望近在咫尺而又远在天涯的这位小姐能够感受到他的心意,早日归来。”紧接着,并不熟悉的旋律便在我的耳畔响起。
我想这真是一场折磨。我大概也能想到这首歌是谁点给我的。
洛溪矾。
认识我的,想要找到我的人,有很多,而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是洛溪矾。一个我不想再去触及了的人。
当初在他和洛溪扬之间迷迷茫茫地追寻了好久,始终找不出答案来,而经过这三年,我却能够突然间意识到,也许洛溪矾,才是真正的,我心里存在这的那个人。
但是我想啊,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这三年来我过得平静,其实很难再想起他来,只偶尔在梦里,会看到那一抹温和的笑容。很俊,但不是我可以拥有的。
我耐着性子听完了这首歌,然后关了电视,锁上房门准备入睡。
睡之前我看了一眼时间,到了七点半。今天睡得很早,但是我感觉很累。
远远的就看见一抹单薄的身子立在我的店门前,我心里有些奇怪,正想着,我便看清了那人。是以安。
我锁好自行车,走到她面前,挂着笑容问她:“以安?”她盯着我看,我避开她的目光,四处望了望,又问:“你一个人来的吗?方华没有陪你?”
“昨天晚上有个人来找了我。”她轻轻说,语气有些颤抖,“那个人也说,他可以帮我找到夕墨姐姐。”我心里一紧,她却突然间笑了,又问我:“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我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她面色一凝,上前一步,张了张嘴才道:“那个人叫洛溪矾。他曾经和夕墨姐姐关系很好,你一定听过他的吧?”
“没有听说过,我也不认识他。”我淡淡开口,甚至感受不到话语中有一丝波澜,“夕墨没有提起过,她忘了他。”以安看我的眼神突然变得忧伤,此时天边的阳光突然间强了一些,我眯了眯眼,别过身去,听到自己淡然而又肯定的声音,“即使现在没忘,以后也一定会忘。”
我不知道洛溪矾是否对以安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以安现在是否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但是我硬着头皮去撒谎,以安藏身到这里,是不想让她的家人发现,而我也是一样,不想让人发现我在这个城市里。
“我会帮你。”她说,“姐姐,我会帮你。”
我看着她笑:“以安,你知道怎样才是帮我么?”
她愕然。
我说:“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吧,不想让人发现自己,但又克制不住地要去想念他们,甚至想要同他们见上一面。我们的心里都很矛盾,矛盾到让我们都找不到自己。”
她沉默,眼神有些涣散。
“以安,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现在有一个你喜欢和喜欢你的人,一定也过得很不错,我们可以像从前一样做好朋友,至于你父母和洛溪矾他们的事情,”我笑笑,“反正该来的,终究是逃不过。”
“……是。”良久,她才声音嘶哑地发出一个音来,随后对我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来,说:“姐姐,这三年来,你学会了很多。”我没有说话,她垂下头去,笑了一声,接道:“但我还是当初那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啊。”
我继续沉默,她却突然间转移了话题,指着店门问:“怎么?今天是不打算营业了么?”她又笑:“还有,让客人站在外面,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吧?”
“啊,是。”我失笑,“你看我,都给忘了这茬。”说着,就转过身去打开店门,给以安泡了一杯咖啡,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一杯冰柠檬。”头顶上响起一道温柔的男声,听到这声音,我顿时有些脑袋发疼。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怎么又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