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看不懂

  我愣了一下,还不等我点头,若雪姐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我无奈地看着我这两位欢脱的好友,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你们俩太欢脱了……”

  此话一出,丽苒顿时一脸愤然地朝我望来,小脸微红,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我只欢,没脱啊!”

  不得不说,我这两位朋友虽然在我的面前二了点傻了点呆了点,但是在其他人面前还是蛮淑女蛮温柔蛮可人的。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一些托词,用我内心最真实的话语来形容她们,那就是……人格分裂。

  哦,这个其他人,一般是指的洛家两兄弟。

  刚起床,太阳光暖暖的。感觉到身旁坐了一个男人,我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裹了被子缩到墙角怒问他是谁而是问了句今天星期几,我觉得我做人的境界又高升了一层。

  嗯,不过自然,对于这个人来说,我确实不用过多地遮遮掩掩些什么。

  坐在床边的男孩微皱了眉,认真地回答我:“姐,今天星期六。”

  顿了顿,我脑袋里顿时一片清明。

  然而他又道:“姐……你是不是因为看到我很惊讶,才会这样问我的?不过姐,我最近很听话,没有在学校里惹事,也没有逃课。”

  我有些幽怨地闭了闭眼。这孩子一定是误会我话里的意思了,我真的就是这么随口一问啊!可是看着他认真的眉眼,我又真的无法狠下心来去揭穿,于是便含糊地应付了几声,不知为何突然间就想起了他之前皱眉的模样。此刻他却心花怒放。

  我咳了一声,想了想道:“嗯,你近来也确实是个认真学习的模样,这也挺好,你若是时间安排得紧,我这边你也确实无需多着紧……”

  “再忙,我也会来看你。”我的话被他匆匆打断,我听见他语气中似乎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忧伤。这个阳光的大男孩,忧伤不适合他。

  他突然间抓起我的手,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有些吃惊,连收回手都忘记了。

  然后他的眼角就慢慢漾起一抹笑意来,温声道:“以安今天手术。”他说,“我带你去守着她吧。”说着,他伸出手来扶着我坐上轮椅。许是怕我着凉,他又拿了一件衣服披在了我身上。

  来到手术室前,若雪姐正皱了眉,坐在一个男人身边,那个男人握着她的手,面色上难掩担忧。男人有些面熟,好像是以安的父亲。

  除了这两人,手术室外还坐了几个我不认识的人,估摸着都是以安的亲人吧。

  见到我的到来,若雪姐强牵起了一抹微笑,扯了扯以安她爸的袖子,于是以安她爸就望向我,呃,不,是所有的人,都齐刷刷地望向了我。

  我有些尴尬,楼冀宁把我往前推了些,便听若雪姐道:“以安进去不久。”顿了顿又道:“麻烦你了。”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只听见自己说了句:“不麻烦,这是我应当做的。”

  若雪姐便轻轻抿了唇角,略微颔首,目光中隐约含着担忧,望了望以安她爸,良久后轻叹一声,疲惫地靠进他的怀里。

  楼冀宁推着我坐在走廊边,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术室上刺眼的灯光看,心想,我的那个好妹妹,她此时就躺在那里面,接受着一场生与死的考验。

  唔,也许有一天,我身边的人,爱我的人,我爱的人,甚至是我自己,都有可能会躺在那里面,接受命运的审判。

  明明是那么的不舍,那么的不愿,却又是那么的无可奈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突然间被推开,一位戴着白口罩的医生快步走了出来。见到他,若雪姐等人皆是慌忙起身围在他身边,我心里也担忧,楼冀宁甚是明白我,推了我也来到那医生身边。

  那医生揭下口罩,长长地叹息一声,急切地道:“你们不必担心,手术很是成功。但是病人身体很虚弱,需要好好的调养。”

  闻言,我松了一口气,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抬眼时,若雪姐正好也望向我,我扯起嘴角,微微笑了笑,她便也点点头,回我一个牵强的笑容。以安这件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吧。

  然而,我却没有想到,以安竟是一个这么不听话的,顽劣的女生。

  不过一个星期,以安那边,就出了大事。

  那时我正坐在窗边晒太阳,天气和煦,我心里甚是快活。可谁知若雪姐却突然失魂落魄地冲进了我的病房里,还不等我回过神来,便死死抓着我的胳膊,凄声问我:“你,你知不知道以安她去了哪里?”

  我尚未回过神来,云里雾里迷迷糊糊答了一句:“以安不是应该在病房里修养么?”话音刚落,我猛地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看到若雪姐眼里的绝望,心里的不安愈发加深。我咽了一口唾沫,一番话在心里反复掂量了许久,才颤颤地说出:“以安她……不会是,失踪了吧?”

  果然没错。

  若雪姐点点头,我蓦地闭上眼,无意识地将头仰靠在椅背上。

  若雪姐良久没有离开,病房里很安静,静的连我们的呼吸,都显得那样的突兀。

  是了,突兀。

  “以安本也不是一个这么顽劣的孩子,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同我置过气。她从小体质就不好,我和她父亲都是百般地疼爱她,如今她才做了手术近一个星期,这一声不响地就离开了,可叫我们怎么办才好……”我睁开眼,若雪姐揉着额角,满面忧色。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仔细一想,我对以安,似乎也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了解。她的性子,她的爱好,我似乎一点都不曾知晓。

  “夕墨,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若雪姐突然正了脸色,严肃地看着我。我微微皱了皱眉头,其实不太喜欢她这幅模样。

  只听她又道:“夕墨,我知道你和之前一直陪着你的那几个男生女生,都有很厉害的家世背景。”她顿了顿,直言道:“就算我求你,你帮帮我,帮我找到以安……”

  我噎了一噎。在我的印象里,若雪姐似乎是一个从来都不会恳求别人的性子,她此时对我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确实令我有些吃惊。

  我连忙截住她的话头,急急道:“好我知道了若雪姐。不用你说,我也会尽力去寻找以安的。”这是我能许下的最大的诺言了,我只能说尽力,却不能说一定。

  正值春天,从窗外却悠悠飘来一片淡青色的落叶,我伸手接住,捧到眼前细细观察。

  肩上却突然覆了一双手,温度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见我不说话,身后那人便先开了口:“以安不见了?”

  嗯,是那个声音,就如同他手心的温度一般,熟悉而又陌生。近在耳边,又仿佛飘在遥远的天边。

  我点点头,垂眸看着手中的叶子,“你来找我,就是问我这个的?”

  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一僵,两秒过后,我身前的阳光已然被一个身影遮挡了干净。我抬头看他,他眼眸里的神色让我捉摸不透。

  我以前似乎是很了解这个人,可是,我又似乎从来都没有看透过他。

  他站了几秒,然后蹲下身来,和我对视:“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

  我凝视他良久,随即收回目光,继续低头看着手中拿着的叶子,良久才开口道:“不晓得你有没有察觉到,其实以安,唔,她母亲,她父亲……”叹了一口气,“或者说,她和她身边所有的人,都不似我们想象的那般简单。”

  “你是指?”他的声线有些僵硬。

  我没有抬眼,淡淡答道:“身份,后台。”

  身前的大男孩半晌没有说话,我抬眸望向他,又道:“洛溪矾,我有时候,真的是看不懂你。”喉头突然有些干涩,我顿了顿,继续道,“也看不懂你的哥哥。”

  他不晓得,我有多么想找到失去的记忆,又有多么想要永远忘掉那段记忆。那段记忆的存在与否,于我来说,似乎紧密相连,又似乎无甚干系。

  “你有时候,也让我看不懂。”他淡淡出声。

  我闷闷地笑。是啊,连我自己都看不懂我自己,更遑论是他。

  他似乎是看出了些什么,右手轻轻摩挲过我的脸颊。他缓缓站起身来,我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上传来:“墨儿,你又晓不晓得,也许,我比你想象中的,更了解你。”

  他的手停在我的耳鬓边,顿了顿,撩起我的一抹发丝别在耳后,又道:“我不知道你心里究竟是如何作想。曾经,我比你都更为了解你,可是如今,我却愈发看不懂你了。我看不懂你的心,看不懂你的情。”

  曾经?

  我有些疑惑。我的曾经,究竟是怎么样的?我许多次地听到这两个字,每一次都好像处在想得起与想不起的边缘。我很难受,有点伤心,更多的是失措。

  “墨儿,为什么你失忆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