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生命之久

  半梦半醒间,我迷迷糊糊似听到了什么声音,很严肃很厚沉的男子声音。他说:

  “蓝透,别说本官不够义气没提醒你,虽然你的灵魂不会死去,但最好还是快点找到你要找的家伙。”

  “即使可以将你的灵魂放入刚好死亡的身体里面并活下去,但是长此以往却会丧失部分感情,身体也会开始变得糟糕。”

  “而且灵魂在时间洪流中会被冲刷得越来越纯粹,当有一日你发现自己思维倒退回跟普通孩子一样时就要注意了。”

  “因为那时,蓝透,你就会……”

  完全醒来时是第二天早晨,其实也不算早上,因为现在已经十一点,接近中午。

  房间没人,只有温和的金色阳光从窗外跳跃进房里木质地板上,晕染出一片暖金,清风拂来,却带着一股檀香味,很刺鼻,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哭声,这时才想起创峰叔叔他已死之事。

  洗漱后换上了一件黑色裙子,其实本来不想穿的,毕竟黑色感觉怪阴沉压抑的,可看了裙子旁边绘花留的纸条后也只能无奈穿上。

  纸条上面十分简略写道:不穿,死!

  我觉得绘花近日真是越来越彪悍凶残了,当然,她只在我面前展露出,这点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准备完便打算出去找东西吃,刚推开门就听见“砰”的一声,估计撞到什么人了,把门拉回来一些后就看见奈奈捂着鼻子和额头,坐在地上,眼眶红红。

  尚明炽一身黑衣打扮,看着我愣了半晌才反应回过神来,赶紧扶起快哭的奈奈。

  我拍拍她的脑袋,道歉说:“对不起哈,没想到你们在外面,所以开门时没注意到。”

  奈奈突然就放声大哭:“你怎么过了这么久才醒,?我还以为你会像恩人一样再也睡不醒了,而、而且回话又不许任何人过来看你,她好凶,呜呜呜……”

  她口齿不清讲了许多,弄得我有些糊涂,法力反噬休息时最好不要被别人打扰,这是常识,虽然对普通人类而言并不算正常,但是奈奈身为一只百年妖怪应该很清楚啊,有什么好苦的。

  尚明炽这时开口解释:“简洁说就是她很担心你。”

  我摊摊手颇为不理解问:“只是睡得久了些,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却恼了,皱眉说:“你知不知道当时自己脸色很惨白,一点血色都没有,还吐了一大堆血,无论皱眉叫也叫不醒,找医生来,医生也束手无策,吓得我……们都……”讲到这时又不讲了,只是握紧拳头,抿嘴发闷火。

  我觉得尚明炽反应过大了,可见他正在气头上也没有与之争论。这时奈奈过来扯了扯我裙角,低头一看,发现奈奈竟然流鼻血,血和眼泪混在一起,还哭丧着脸,大概是因为被门撞狠了。

  尚明炽掏出纸巾为她擦去脸上的鼻血,然后让她仰着头。

  我有些手足无措,只好说:“你快带奈奈去看医生,我不擅长应付这种情况。”

  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讲,慌忙领奈奈离开。

  唉,一出门就见血,该不会今天是灾难日吧?飞来横祸可是很恐怖的,从前在封尘岛就发生过一次,害得本人差点长眠在地底下。

  想到这里我顿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摇摇脑袋,依旧决定出去找东西填饱肚子。

  走廊十分安静,一排的正方形雕花红木窗统统被打开了,阳光和煦洒在最后一个窗户上,我踱步走过去,觉得这位置非常温暖便坐在上面,俯瞰楼下,身着黑衣的人们整齐有序进入摆满白色花圈的大堂。

  这是第二次,参加葬礼。

  我屈起左腿然后把手放在膝盖上,头靠着膝盖的左手,面前是灿烂明媚的阳光,身后却铺满了黑暗阴沉的阴影。

  目光微挪,看向盛放在太阳下的紫色绣球花,花朵似乎很快就要失去生机,有气无力开着,花成如此,不知是因那个视紫蕊为生命的男子已魂落忘川而叹息,还是为相爱之人始终无法在一起而忧伤。

  突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姐,有情人最后没有厮守到老,终成眷属,是他们的错呢,还是命运的错呢?”

  一对蝴蝶扑打着白色翅膀缓缓飞来,我伸出手快速捻住其中一只,它的伴侣不肯离去,在它的身旁飞着,我看了半晌,松开手答道:“天晓得。核桃,你来这里不失为了问无聊问题吧。”

  核桃点头,说:“除有要事办外顺便参加创峰叔叔的葬礼。”

  “嗯。”

  “姐,你不开心?”

  “没有,心烦而已。”

  “为什么?”

  我顿了顿:“万物死后,灵魂都会带着悲伤,灵魂的悲伤充斥在空气中,挥之不去。普通人类无法闻到看到也无法感觉到,但我却可以很清楚感觉到,你不懂,那种悲伤几乎可以令人窒息。”

  核桃依旧面无表情问:“姐,总有一天你也会死吧?那么你的灵魂有多悲伤呢?”

  “不清楚。”我把玩着自己的头发说,“从来没人见过我的灵魂,不,应该说我从未死过,只是单纯的灵魂出窍而已。呐,核桃,我问你,你觉得人类问什么不吝啬于用各种美好词汇去修饰生命和记忆吗?”

  核桃看了我许久,摇头。

  我回头看她,说:“人类的生命之所以珍贵,记忆之所以闪光,是因为人类终有一天都会死去。但是,我无法死去啊,即使负伤累累,即使无尽轮回,我依旧记得从前,依旧背负着罪恶。呐,核桃,这样的我是不是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