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了。

　　头上撕裂般的疼痛感是那样的清楚。

　　“嘶……”我还是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身边似乎有人。

　　我忍着疼痛，偏头，子慕这个小家伙正躺在我旁边睡得正熟。不知道是不是梦中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昏暗的光芒下我竟看到了原本不该属于他年纪的皱眉。

　　“醒啦？饿吗？”华佗刚好从外面开门进来，看到我微微侧着身子。

　　“华佗……”习惯性想要坐起来，却发现头上传来的疼痛感愈加强烈。

　　华佗立刻紧张的走了过来，略带着责怪的语气，“你别乱动。刚受伤，有你疼的！”

　　我不由得笑了，“你怎么还没休息？”

　　这么多年了，我的脾性多多少少也改了不少。

　　华佗在床边坐定，“我来抱子慕回他的房间。怕他睡觉不老实，碰到你伤口。”

　　我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嘴边是连我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笑容，“你放心好了，他睡觉很老实的。”

　　“饿了吗？给你做点东西？”华佗还是一贯的体贴。

　　我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什么也不想吃，有点恶心。”

　　“恶心？”华佗立刻紧张的打开床头灯，认真的看着我额前的伤口。

　　“怎么了？”我有点不知所以然。

　　“做检查了吗？”华佗低头问道。

　　“我醒来的时候，医生说没什么大碍，我担心子慕一个人在家，所以就立刻办了出院手续。”

　　华佗紧皱着眉头，不言不语，只是愈加仔细的察看着我的伤口。好久以后才叹了口气，问道，“怎么不通知我去接你呢？”

　　“没想那么多，只想回来看子慕。”说着我看向子慕的目光也柔和了几分。

　　“爸爸……抱抱……”睡梦中的子慕咿语着。

　　我和华佗面面相觑，却不知该如何打破这个僵局。

　　子慕突然不安分的挥手乱打了几下，然后哭了起来。本来想阻止他的手乱挥，却没曾想到会被他打到伤口。

　　“嘶……”疼痛感遍布全身，瞬间松开了阻止子慕的手。

　　看到丝丝血迹透过纱布渗透出来，华佗有些怒了，立刻将子慕推开，“没事吧？”

　　明明疼痛难忍，我却摇了摇头，“没事。”

　　子慕哭着从睡梦中醒来，“爸爸……妈妈……姐姐……”

　　“怎么啦？姐姐在呢！”看着子慕哭的那个伤心样，我完全忘了刚才还遍布全身的疼痛感。

　　“姐姐……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要子慕了？是不是子慕不乖啊……”流满泪水的脸上委屈不堪。

　　我心下一紧，竟难受了起来。抱着子慕的手也微微颤抖着。

　　是啊，爸爸妈妈，你们为什么不要小瑾了？是不是小瑾不乖呢？

　　“不是的。子慕很乖哦……”

　　“那他们为什么不要子慕！姐姐不在家的时候，家里的佣人都欺负我！她们说我不是安家的少爷！是姐姐捡来的孤儿！”

　　我从未想过，也从不知道年纪还不足我五分之一的子慕竟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除了安慰，我不知道这个时候我还能做什么。陪他一起哭吗？我想我做不到……

　　“姐姐，为什么我叫子慕，而不是叫安子慕？”好不容易才被安抚下来的子慕，仰着稚气童真的脸，却问了我一个不知道该不该算成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好奇心的问题。

　　该不该告诉他，因为我们不是同一个爸爸，所以他不姓安？

　　该不该告诉他，因为他是阿姨在外面找的男人的孩子？

　　该不该告诉他，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姓什么？

　　而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也不姓安！我同样也不是这个安家的主人……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尴尬，华佗一把讲我揽在怀里，“你一个小破孩哪来那么多问题啊！没看到你姐姐受伤了吗？”

　　这时候子慕似乎才发现我额前渗出的血迹，一下子就从床上滚了起来，跪在我面前，大大圆圆的眼睛里，除了未干的泪水，还有满满的愧疚。他低着头。说，“姐姐，对不起，子慕忘记姐姐受伤了。”

　　我刚想说没关系，却被华佗抢先开口了。“你现在应该做什么？”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年仅五岁的子慕就提着医药箱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

　　颤颤巍巍？呵呵，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用这个词语来形容子慕。也许是因为当时有华佗在吧！

　　也许是因为刚好是华佗的命令吧！

　　重新帮我处理好伤口以后，天已经快亮了。

　　在我怀里陪我聊天的子慕，不知道是不是犯困了，开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可就是这种心不在焉，却说出了他心里一直想说而不敢说的话。

　　他说，姐姐，我是谁？

　　他说，姐姐，妈妈死了吗？死是什么意思？

　　他说，姐姐，妈妈会想我吗？

　　他说，姐姐，我爸爸是谁？你能帮我找他吗？

　　他说，姐姐，帮子慕找爸爸好不好？

　　他还那么小！却背负了不属于他的悲伤。

　　子慕，姐姐只希望你好好的。不管姐姐能不能帮你找到你爸爸，你始终都还有姐姐可以依靠。可姐姐呢？除了你，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而在我独自忧伤的时候，我却不曾发现华佗脸上的那某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