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轩辕漠的寝宫里依旧灯火闪烁。他命宗离留下伺候,让木棉退下,自己则在桌前写字。宗离在一旁看着,发现他的字完全没有因为他习武而不堪入目,反倒是苍劲有力,笔走龙蛇。
“真没想到......”她不禁赞叹出声。
“没想到什么?”他没有抬头。
“呃,没什么。”
“说。”
“我以为你习武所以字一定写的很丑......”
“妇人之见。”他把笔放下,一副“醉寐咏梨”跃然纸上。
“夸你一句就傲娇了?再说你写的这是什么啊,人家都是咏梅,你这咏梨是什么东东?”
他不理会她的话,突然扶案看着她,“你来侍寝。”
“啊?”
“别奢望身份、地位。”他居高临下睨着她,可是目光中有询问的意味。其实,以他的霸道张狂,根本没有必要询得她的同意。他只是不想跟个木头人做床上那点儿事儿,他在心里这样解释。
别奢望身份、地位?单纯陪睡?宗离好想翻个白眼给他,但是她没有。
“可以。”她仰头面对他,清澈的眼睛里有毅然决然的坚定,“身份、地位我都不想要,我只要你跟我有相同的想法。”
“你有什么想法?”
“轩辕漠,我同意是因为——我爱你。”
心,漏跳了一拍,随即又恢复如常。
“你在做梦?”
“就当我是在做梦吧,你有你的要求,我有我的底线。”她毫不让步。
“你以为朕的后宫空虚无人?还是你太高看了自己,忘了你只不过是属于朕的玩物?”他面对她的坚持,开始隐隐的不悦。征得她的同意是他的恩赐,这个女人不懂什么是感恩吗?
“你每天都在提醒我,我怎么会忘?”她牵牵嘴角,“不过......人心隔肚皮,我知道什么是我想要的。”
她想得到他的心?笑话!无论是他如今的万人敬仰,还是过去的叱咤风云,他都不曾被谁左右。
“你的野心不小,既然如此,你就在帐外伺候一宿吧!”他甩开衣袖,直奔龙榻。
“是。”她低垂眼帘,没有争辩。
满室的寂静,烛火也只留了两盏,他睡着了吗?她安静站立。
“如果你改变主意,就进来侍寝。”帐内是他充满诱惑的声音。
“不劳您费心。”是她的回复。
好!早晚有一天,你会来求我!而我,会好好驯服你,让你乖乖臣服!他恨恨想着,竟然盯着帐外伫立的身影一夜未眠。
这晚之后,轩辕漠又恢复了在瑛妃那里过夜的习惯。而她,按照他的要求,每日做一些他不曾吃过的小点心送过去。二次阅选已经结束,临近御笔钦点的日子,御膳房的工作量骤然增加。有了他的仓玉,宗离进出御膳房很是方便,无人阻拦。
这天,她正琢磨着这个年代有没有醪糟,想给轩辕漠做一碗鸡蛋牛奶醪糟的时候,忽然看见丑奴急匆匆朝自己走过来。
“嗨!”她打声招呼正要微笑,就看见丑奴把食指竖在嘴前,做出噤声的动作。接着,丑奴经过她身边,在她手心里塞了一个小纸团。
“丑奴,柴火不够了,去搬一些来。”
“哎!这就来。”丑奴应着,向宗离指指外面,便离开了。
外面?去外面看?宗离看看周围的婢女,都没有发现异状的样子,佯装有事儿跑了出去。穿过廊子,找了一处假山做掩护,她小心打开纸团。皱皱巴巴的纸上只写了两个字:伈锁。
伈锁?伈锁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宗离心里一阵紧张,径直朝浣衣房的方向跑去。
到了浣衣房,根本没有看到伈锁的身影。拽了个侍女询问,对方支支吾吾说不知道,接着就走开了。
绝对有古怪!她的心更紧张了,莫名的恐慌。正在这时,她看见了一个老熟人——琏姑。真是冤家路窄,这种紧要关头也顾不上脸面了,上前说道:“琏姑,请问伈锁现在在哪儿?”
“哎呦?这是谁呀?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琏姑翻着白眼鼻孔朝天的样子简直令人作呕,可是有求于人,宗离只得忍气吞声。
“琏姑,求求你,我担心伈锁出了事儿,以前的过节都是我的错......”忍!忍!忍!
“出事儿?这是皇宫!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能出什么事儿?”琏姑显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
“人命关天,不管以前我做了什么,求你网开一面!如果你还不能释怀,那、那大不了我让你打回来就是了!”不就是几巴掌吗?想起伈锁为自己落泪的样子,值了!
“哦?求我了?”琏姑脸上露出诡异的笑,接着说:“打你,我还怕皇上怪罪呢!现在啊,你就是求玉皇大帝恐怕都救不了那个死丫头了!”她满意地看着宗离脸上讶异又愤怒的表情,吩咐一个婢女道:“我琏姑可是慈悲心肠,去,带她见那快死的丫头最后一面。”
宗离完全没有听见她的冷嘲热讽,她脑中只有一个讯息在反复重播:伈锁......快死了?!
神情恍惚,跟着婢女来到一个从没到过的昏暗小屋。这不是伈锁之前所住的房间,推开门不是少女房间的馨香,而是满室阴暗潮湿的发霉气息。婢女见她打开房门,话都没说转头就跑了。
宗离冲到房间里简陋的木床边,看见床上躺的正是昏迷不醒的伈锁。
“伈锁!”她叫她,得不到任何回应,伈锁的眼睛紧紧闭着,没有了忽闪的可爱光芒,像是......像是已经死了......
不!她颤抖着伸出手,探向伈锁的口鼻,温热而细微的气流让她的眼泪瞬间迸发。
“伈锁?你到底怎么了?”她发现伈锁脸颊微红,盖着一层薄被应该不会很热吧?赶紧把手放到她的额头上,滚烫!
环顾四周,这个像牢房一样的房间,哪里有一件像样的家具?更不用说多余的铺盖了!她顾不上生气,急匆匆对躺着的伈锁说:“伈锁,坚持住,我马上去找太医!”
又是梁太医,还是老地方,这次他倒是没有那么絮叨,摇晃着他那有些花白的头,只说了一句话:“伈锁?是那个浣衣房染了肺痨的姑娘吧......不用叫我再看了,看了也是回天乏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