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起千漪

  林翎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回想昨日的情景还是不由自主地会觉得尴尬。

  逐月端了洗漱用品进来伺候林翎洗漱完毕,正欲拿梳子帮林翎梳理睡乱的发丝,却被林翎止了回去。逐月自然知道林翎不好伺候,遂也不做争辩,只是默默退到一旁候着,听候差遣。

  林翎仔细地理了理头发,到了绾发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昨日所佩的那些旧行头并不在梳妆盒里,再一回想昨日的事情,林翎猜想大抵是落在温泉池边了,遂又命了逐月去寻。

  半柱香烬,逐月仍不见人影。林翎细细一想,逐月定是在池边没有寻到东西便去追问其他侍从了,这么久还没寻到的话,该不会……

  林翎定了定心思,起身直奔羲和灸舞寝宫。

  太子府内果真是白日比晚上热闹,侍从来来往往地好不忙活。一路上不断有人向林翎投来好奇的目光,待到看清来人皆又矮身行礼,没有人敢在林翎面前造次——林翎仿佛也有些明白羲和灸舞昨日默允常羲意蕴前来闹事的原因了:不过帮着林翎立威而已。

  林翎自是无暇顾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路匆匆而过,直奔曜华殿正门——虽然昨晚羲和灸舞送林翎回寝宫时,路看得并不真切,但大体方位林翎已是记得很牢靠——太子府着实大得很,羲和灸舞定居主宿,林翎现在所住的是西面的院子,一来一回却也是有段距离的。

  林翎加紧步子来到羲和灸舞的宿处。

  近了门前,林翎顿了顿脚步,深吸一口气,抬眼望了望那朱红色的大门,随即气势一涨,“哗啦”一声扒开房门。

  “羲和灸舞你……”一句“有没有看到我昨天落在温泉边的东西”生生被咽了回去。

  羲和灸舞寝宫里不止羲和灸舞一人,紧挨着羲和灸舞端坐在桌前的是一个眉目清秀、气韵雅致的男人。

  随着林翎的忽然闯入,那男人只是静静抬眼凝上林翎——气度修养倒是高得很。

  随着林翎的沉默气氛一下子就僵在了这里,羲和灸舞忽然“噗嗤”一笑,摊开手心露出林翎昨夜落在温泉池边的首饰:“想必沁儿是来寻这些的罢?”

  那眉目清秀的男子愣了一愣,抬眼凝了林翎半晌,忽地轻咳两声,微笑着起身冲林翎一礼。

  “想必这位便是篱雪长公主沁公主了……”那男子抬眼瞄了瞄一旁的羲和灸舞,又兀自笑着补充了一句,“或许该叫‘嫂子’更妥帖一些……”

  羲和灸舞闻言哈哈大笑,一面起身拉羲和昌熠就坐,一面轻声应道:“昌熠自小是个嘴欠的,沁儿无需挂心……不过,嫂子是迟早要喊的,不急于一时!”羲和灸舞说完伸手邀林翎过来同坐。

  林翎撇撇嘴角,心道:我只是过来找东西的,我招谁惹谁了。

  羲和灸舞见林翎不欲同坐,只好开口相邀:“沁儿这一早跑来,不坐坐就走,可是灸舞怠慢了。”

  羲和昌熠见林翎仍旧没有入座的打算,便又微微一笑,开口道:“就是就是,昨日昌熠本是要同众弟兄一起去迎沁公主的,谁知这身子不作美,见不得凉风,遂只好待今日恢复一些才来请罪,适才听说沁公主还在休息,不方便打扰,我这才跑到皇兄这里来絮叨的,沁公主要是就这么走了,昌熠这愧疚可是无从弥补了呢!”

  林翎默默瞥了一眼羲和昌熠略显苍白的脸色,心里愤愤道:昨个儿还病着,今儿个就这么活蹦乱跳地过来触我眉头,谁知道你是真病还是配合羲和灸舞装病来套我的!林翎一想到这里,心脏就不由自主地紧了一紧:羲和昌熠是羲和灸舞最亲近的兄弟,这种小猫腻配合一下着实不难。

  羲和灸舞见林翎又开始胡思乱想,只好轻咳两声以作提醒。

  林翎收了思绪,勾唇而语:“七皇子无需这般客气,既然这声‘嫂子’璃沁早晚要应得,又怎会无理取闹地怪罪七皇子昨日缺席呢?”

  羲和昌熠闻言拱手而礼。林翎亦是借着这个时机,近了桌前,落了座。

  羲和昌熠着实没有辜负那文雅的皮囊,句句话都说得客气雅趣,让人有种无法排斥的吸引。

  三人聊了很久才散席,林翎陪着羲和灸舞送羲和昌熠出去。

  待到羲和昌熠走远,林翎还在回味刚才谈天的内容,心赞许久没有遇到如此通透玲珑的人儿,却丝毫记不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了。

  羲和灸舞好笑地凝着林翎一味地出神,终是忍不住抬手抚了抚林翎白皙的脸颊——林翎一颤,不动声色地隔开距离,抬眼凝上羲和灸舞。

  羲和灸舞尴尬一笑,柔声问道:“看来沁儿很是喜欢昌熠呢!”

  林翎垂眸,思忖片刻,淡淡应道:“璃沁自是钦佩有才学的,如若非要称之为‘喜欢’的话,那璃沁‘喜欢’的恐怕不止是七皇子而已!”

  羲和灸舞闻言大笑,取出袖中金钗递与林翎:“沁儿巧言,本太子认输!”

  林翎收了东西,丢下一句“多谢”便大踏步地朝自己的宿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