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朝朝暮暮

  蓝澈的命运着实不如林翎这般“幸运”。小仙女的武艺自是出神入化,医术却不敢恭维。自蓝澈昏厥之后,小仙女便只好认栽,当了回苦力,将蓝澈带到了一个废弃的破庙安顿起来。由于蓝澈流血过多且庙内环境着实恶劣,蓝澈昏迷不久便开始发起烧来。

  小仙女本来将蓝澈安置于安全处已是仁至义尽,却终因“爱心泛滥”放不下昏迷兼发烧的蓝澈,便留下来照看。若说这小仙女不通医术,那是不公平的,毕竟人家还是能医个伤寒小疾、痛疼脑热的,但这刀剑之伤,小仙女着实是敢诊不敢医的——但这好死不死的蓝澈非得撞到小仙女手里,小仙女也没办法,于是一咬牙一跺脚,穷尽脑中所学,死马当了活马医。

  为了尽量减少寒气侵入,小仙女用庙中仅存的“干”草,为蓝澈搭了个“窝”,将蓝澈置于其上;为了驱寒,小仙女特地去周边拾了些草木,在破庙里生了火;为了解决“生存”问题,小仙女不得不在白天“劳作”,在周边“搜刮”一些药草和活物以充饮食,而考虑到蓝澈只能吞食流食,小仙女还不得不去远处的湖水边取水,而且一日需要多次,这是最麻烦的地方。尽管如此,不仅蓝澈的伤势不见好转不说,夜里湿寒的时候,就连小仙女也有些招架不住——一连熬了几个夜晚,小仙女终于一咬牙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于是,每天天黑之后,小仙女便坐上蓝澈的草垫,抱着蓝澈,相互取暖——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小仙女这意外之举竟对蓝澈产生了一些积极的影响。

  不知道是“相互取暖”着实有效,还是小仙女的“献身”“感动”了蓝澈,只要小仙女一抱上蓝澈,蓝澈的体温便开始骤降,甚至几度有些恢复正常的趋势。只是小仙女并未发现其中“玄妙”,只当蓝澈是个病危之人,不存其他心思不说,更对自己医术隐隐有了些失望。

  小仙女虽然医术不济,但医疗外伤的药草却没有大差错,正因如此,蓝澈内伤虽未医好,外伤却得到了些许控制,止了血不说,也未进一步恶化。于是蓝澈便在小仙女这般照料中,又度过了数日,期间迷迷糊糊清醒过几次,不过都在夜里,小仙女已经熟睡,对此并未察觉。

  浑浑噩噩中,小仙女与蓝澈已独处十日有余,蓝澈伤口渐愈,烧也渐渐退了下来。

  是日,小仙女一早醒来,便例行公事一般,去了湖边取水。蓝澈一身是汗地从梦中转醒,睁眼不见小仙女,竟挣扎着爬起来,直冲门外。蓝澈虽然是没有方向地横冲直撞,但仿佛冥冥中受到指引一般,奔去的方向竟也是湖边。

  一弯碧泉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清泠的湖水里泛起点点涟漪,湖水澄澈,清可见底,偶有游鱼戏过,逗得小仙女的脸上泛起温暖的笑意。

  伸手撩起一抔湖水,晶亮的水滴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出七彩的光芒——指尖轻触湖水,凉意直达心底,小仙女慌忙向四下一望,确定无人搅扰,这才缓缓褪了衣裳,轻盈地踏足水中。

  轻泠的水声打破天地间的沉寂,小仙女没身水中,身心皆是欢愉。

  蓝澈到达湖岸的时候,已是身心俱疲,忽闻水声传来,慌忙转头,只见小仙女纤妙的胴体——乌亮的青丝覆于美背上泻下一方华彩,白皙的肌肤在这山水的映衬中更是显得自然通透,温润的身姿水中伫立,如同美玉一般,亭亭玉立——虽然只是一眼,蓝澈还是不由自主地烧红了脸,随即慌张地转移了视线,却又瞥见不远处小仙女散落于岸的白纱轻衫。

  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小仙女一惊,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人裹了衣衫,抱出了湖水。

  蓝澈抱着小仙女,踏水而起,最终寻得一高树落脚,掩了身形——身着黑衣的骑马人,在湖边驻马,警惕地四下查探了一周,这才扬鞭离去——蓝澈待那些人远离,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小仙女本被衣衫包裹,加之蓝澈拥得过紧,故一动也不能动,又因黑衣人缘故,亦是不好开口,遂只好一直哀怨地死盯着蓝澈以泄心头之愤。

  谁知蓝澈也是个反应迟钝的,在黑衣人走后,只顾着自己放松,忘了怀里还抱着个大活人。小仙女虽能理解刚才蓝澈出手“冒犯”之事,却无法忍受他此刻竟还抱着自己的事实,遂薄唇一启,语气略带怒气地质问道:“你打算何时放开我?”

  蓝澈这才一惊,慌忙收了手,刚要行礼作揖,却被小仙女纤手狠狠推了一下,顺势身子便要落下树去。小仙女的一句“流氓”还未出口便被惊吓压了回去,伸手欲拉蓝澈,却已难以触及。当务之急,小仙女来不及多想,纵身一跃,便随了蓝澈跳了下去。蓝澈本打算寻个妥帖出借力再返回去,竟让小仙女这一跳乱了情绪——蓝澈下意识地伸手将小仙女再次揽进怀里,随着“咚”地一声巨响,小仙女压着蓝澈“顺利”着地。

  若是平时,这个高度摔两下对蓝澈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无奈此刻正处“非常”时期,加上小仙女在蓝澈身上一压,虽然甜蜜,却也着实疼痛得紧。蓝澈痛苦地拧眉,倒吸了一口凉气,小仙女慌忙从蓝澈身上爬起,红着小脸,转过身去快速整理还未穿好的衣衫。

  蓝澈待痛楚减缓,才慢慢起身,坐了起来。小仙女也已整好了衣衫,转头对上蓝澈柔亮的眸光,刚刚褪下的红晕竟又泛滥开来:“你还好吧?”小仙女定了定神,蹲下身来给蓝澈把脉,发现已无大碍之后,才轻轻舒了口气。

  蓝澈目不转睛地盯着小仙女,直到小仙女再次抬眼,才依依不舍地别开了视线。

  “你的伤势已无大碍,大抵休养几天便可痊愈!”小仙女一副妙手回春的样子,镇定自若地向眼前的“病人”公布好消息。

  蓝澈却不由自主地撇了撇嘴角,低咳两声,问道:“姑娘精通医术?”

  “那是自然!”小仙女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仿佛真的啥都懂似的——若不是蓝澈在小仙女手中九死一生的经历,大抵此刻也必定被蒙得团团转,不过,蓝澈心思一转,并不打算揭穿她的谎言。

  “在下涂山彻,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蓝澈伸手作揖,结结实实地给小仙女道了个谢。

  小仙女眸子闪过一丝诧异,惊呼道:“涂山?”

  蓝澈这才反应过来,比起蓝灵,仿佛青丘涂山家更加神秘,更加惹人遐想,遂顿冒一排五线谱,厚着脸皮冲小仙女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低声道:“涂山家家教甚严,不喜抛头露面,还望姑娘不要声张。”

  小仙女闻言,眸中一亮,状似十分了解似的点了点头,然后一脸虔诚地应了一句:“自然不会!”

  “姑娘救命大恩,涂山彻没齿难忘!”蓝澈又是一礼,其状很是恭敬,忽又想起什么,便又补充一句,“涂山彻该死,说了半天,竟还不知晓姑娘芳名……”

  “白璐!”小仙女脑筋一转,启唇解释,“白玉的白,露水的露!”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好名字!”蓝澈敞声一赞,气势磅礴——小仙女一惊,细细打量了蓝澈一番,这才发现眼前的男子着实不若一般,到底是涂山家的人。

  两声清脆的鸟啼打破了林中寂静,白璐和蓝澈同时望向声源——一只五彩锦雀映入眼帘。蓝澈正诧异着,锦雀便迎着蓝澈的目光直冲白璐而来。

  “小彩,你终于来了!”白璐急忙起身撑起一只胳膊,给锦雀一处停立。锦雀落于白璐胳膊,置喙叼出腿上字条,交予白璐,白璐先是眸光一闪,阅过字条之后更是精神起来。

  “涂山公子伤势几愈,已无需白璐照料,白璐这还有事,自此别过,后会有期!”白璐急匆匆道了别,眨眼便已走远。蓝澈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应答,已是不见了白璐身形——蓝澈苦笑摇头,有些无可奈何。

  白璐刚刚离开,一只灰色的云雀便落上了蓝澈的肩头。蓝澈用手指挑起云雀,放到眼前,柔声吩咐道:“告诉师父,我已无大碍,无需担心!”说完便一扬手掌,任凭云雀借势穿云直上,消失不见。

  蓝澈目送云雀离开,这才收回心神——此刻可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