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家何处有

  林翎卧于床榻又休息了几日,实在觉得无趣,时不时想要蹭出去散散心,无奈“蓝澈”“盯”得紧,时不时就来林翎这里“抽查”一下,为林翎看诊。林翎猛然间有些明白“甜蜜的负担”大抵是怎么回事了——虽然被一个万事皆不上心的帅哥记挂的确是个好事,但如此频繁地“记挂”倒真让林翎抑郁了。

  这日,林翎终于“下定决心”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探查了好一会,确定四周无人之后,林翎才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准备出去走走——镂着精致雕文的木门,随着林翎的动作,轻轻开启一条缝隙,林翎往四下看了看,似乎没有不妥,便又将门轻轻向外推了推,然后如做贼一般,将身子从那并不宽敞的缝隙里“钻”出门外,紧接着迅速合了门,转过身来。

  林翎还没来得及窃喜,就已经石化在原地——那端坐于樟树之下,端杯细品的“天外来客”不是“蓝澈”公子,是哪个!林翎将自己顿在原地,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林姑娘,这是准备去哪里?”涂山颜渊放下手中的酒盅,挑起凤目,似笑非笑地望着林翎。

  林翎自然也是脸皮不薄的主儿,被涂山颜渊这么一问,灵光一闪,答话也接的流畅:“屋中实在无趣,林翎闻门外杯盏之音,遂出门查看……”

  “哦?看来是本公子吵到姑娘了……”涂山颜渊勾了勾嘴唇,抬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道,“如此,也好,蓝澈听闻姑娘亦是会品之人,不若与蓝澈一起品评一下这新酿好的酒水如何?”

  林翎思量反正闲来无事,不如就过去坐坐好了——反正他蓝澈酿酒的手艺着实是第一无二的,而且不过是帮忙品评,又不是多有意思的事情,自己肯定不会对这个感兴趣——林翎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胡思乱想竟一语成谶,在此后的许多个无聊的岁月里,皆是这一人一坛两盏陪着林翎熬过去的,虽不成乐趣,却终成了林翎生命里最珍贵的记忆。

  林翎若有所思地来到涂山颜渊身边入座,回神已被这悠长的酒香所吸引——浓郁馨香,飘渺柔长,没等入口,就让人对这酒水的口感想入非非——宛如那倾城的女子随风起舞,不困于情景之中,却安得一方水土,自成一片图景,翩跹而来,飘忽而去,美得是那样鲜明,却永远无法抓紧……林翎忍不住伸手去取酒杯,却被涂山颜渊一把拦下。

  林翎不由自主地撇嘴,但闻涂山颜渊一声浅笑,温柔而语:“姑娘身子未愈,不宜饮酒,虽说下床走动已不成问题,但亦不好任性妄为!”涂山颜渊的话虽温柔,却让林翎听出了几句端倪——这“蓝澈”公子果然就不是什么大气的主儿,不过因为林翎不遵医嘱,下床走动还将一干事情推到涂山颜渊身上,导致涂山颜渊不爽,这不,马上就来报复的,酒水飘香勾人心魄,我邀你品酒,只允你闻闻,却不让你喝!真心气煞林翎。

  林翎撇撇嘴角,回复道:“澈公子邀林翎评酒,却不允林翎品尝。单凭这闻酒就能断出酒水优劣的本事,林翎着实没有,还望公子海涵!”说完,林翎拱手一礼,便要起身离开。

  涂山颜渊挑唇微笑,抬手举杯,放于口鼻之间,微闭双目,深吸一口气,道:“一杯倒也不妨事,林姑娘,请~”

  林翎可是出了名了好马不吃回头草,刚才涂山颜渊那般,已经让林翎忍无可忍了,这一刻虽是转变了态度,邀请林翎品尝,林翎也不稀罕!林翎刚想拂袖离开,但听涂山颜渊再次开口:“倒是不若‘风花雪月’~”一句话便将林翎的魂儿勾了回来——上次那坛“风花雪月”着实让林翎记忆犹新,那缠绵悱恻、百转千回的性子,真真的一提起就让林翎忍不住想要再品尝一回——虽然此次这酒并非“风花雪月”,但那酒香的气场较之却不逊丝毫,加之涂山颜渊以“风花雪月”为饵,到底还是成功诱到了林翎这只喜欢“猎奇”的“馋猫”上钩。

  林翎转过身来,抢过涂山颜渊手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一股清泉缱绻下肚,暖意骤现,荡漾开来,熏红了林翎白皙的脸颊——着实是美!清雅却不失韵味,艳丽却不俗落,一盏下肚,如若春风拂过万里河山,满眼皆绿,身心俱暖!

  “如何?”涂山颜渊将林翎脸色的微妙变化尽收眼底,却还是忍不住想让林翎亲口来评述一下这酒中滋味。

  “万千滋味,皆得一‘品’字尔!”林翎的确是个极其聪明的,那酒滋味曼妙,任你是口舌生花,怕都难以描述得完全,再加上涂山颜渊本就是评酒的行家,任林翎如何巧言,也恐难得大家之心。“品”字三口,不过是劝涂山颜渊自己尝一尝,亲身体会到的,自然是最准确,最真实的。

  “好一个‘皆得一品字尔’!”涂山颜渊朗声大笑,举杯饮尽,“天下知酒者,独林翎尔!”

  林翎摆摆手,道:“不及公子!”

  涂山颜渊挑起凤目,唇角含笑:“姑娘过谦了——蓝澈这新酒刚成,寻得林姑娘这厮缘分,不若就请姑娘赐名,以筹这‘知酒’之情!”

  林翎亦是挑唇而笑,答曰:“澈公子谬赞,不过这美酒着实与林翎有缘,林翎就斗胆班门弄斧,望不贻笑大方得好~”

  “哪里的话,林姑娘秀外慧中,蓝澈新酒得姑娘题字,可是它之福气!”涂山颜渊唤来鸢尾布好纸笔的功夫,天空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细雨。

  林翎以笔蘸墨,提笔做沉思状:“酒气香醇,酒味缱绻,若即若离,如梦似幻,自成一派脾性——犹如美人一般,美哉,妙哉,飘忽哉,渺渺哉——不若就叫‘国色天香’!”林翎落笔,一挥而就,四个大字,矫柔温润,明秀清丽——涂山颜渊眼眸一亮,片刻又恢复了平静。

  “好名字!”涂山颜渊拍手称赞,三个字之后便没了下文。

  林翎书毕,将笔落于砚上,抬眼观雨,自是没有理会涂山颜渊——连绵细雨缠绵落下,像极了某人柔亮的发丝,随风飘洒。林翎伸手去接雨丝,不若前几日天气的清凉,雨丝触及手掌,散出点点暖意。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林翎和着这含着酒香的细雨忽然间想起了这个诗句,虽然离清明已远,但那纷纷坠下的雨丝却与记忆中的清明别无二致。涂山颜渊仿佛看得透林翎的心思一般,轻扬的嘴角竟不由自主地又扩大了几分,终却没再出声,不忍断了这清幽的图景。